人間臘月,至寒至冷。
路上的行人步履匆匆,被風中夾雜的雪花冰粒吹得瑟瑟發抖,甚至偶有衣衫單薄些的窮人扛不住凍,昏死在大馬路上無人問津。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世態炎涼,國運衰落,稅役沉重,貪官汙吏層層剝削,人人自顧不暇,哪有多餘的善心去發慈悲呢。
路邊茶館的客人稀稀拉拉的,頗有些年歲的老闆拄著根烏木的柺杖,對著昔日熱鬧非凡如今空蕩蕩的館子搖搖頭,正準備撂下牌子今日閉館,就見一穿著玄色勁衣,帶著斗笠看不清面容的少年人不知何時走進了門,正坐在靠窗的位子正對著窗外街頭蕭瑟的景色不知在想什麼。
“客官來點什麼?”來者是客,即便只是進來歇息腳避風的客人,老闆也總是不好趕人的。“來壺熱茶暖暖身吧?”
“嗯,”那身形似少年的人點點頭,並不摘斗笠,“一壺信陽毛尖,多謝。”
想不到這看似年輕的客人還有幾分品味,老闆頗為欣慰地點點頭,拄著拐慢慢走開了,再回來時小二已麻利地託了一壺散發著嫋嫋茶香的砂壺來。
“老闆,”那客官舉杯聞了下散出的茶香,卻似乎有些疑惑地將茶盞輕放回了桌上,“這信陽毛尖不似新茶啊?”
“客官城外來的吧?”那老闆頗為無奈地笑笑,將柺杖靠在了桌沿上坐了下來,“這兩年連年的旱災,茶葉收的少,那好茶喲,都送到——”
老闆衝窗外的方向一比劃,年輕人撇頭一看,正是皇城的方向。
“剩下的好茶都被老爺們低價收走了,”那老闆長嘆一口氣,“我這館子啊,今年都沒收到新茶葉,怕是什麼時候這點存貨賣光了,就該捲鋪蓋回老家嘍——”
“這樣麼。”年輕人點點頭,斗笠下看不清表情,卻是再沒說什麼,重新舉起茶盞吹了口氣抿了幾口,靠在窗邊拉下了簾子。
“呵呵,好久沒來生人了,說的有點多,客官見諒啊!”老闆拿回柺杖顫悠著站起來,對著年輕的客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風雪太刺骨了。
說話間又進來兩個壯年人,看著身強體壯的,衣裳被洗的發白破舊了。
“呦,二位爺又來了!”見是熟客老闆熱情地起身迎上去,“小四兒,老規矩!”
“好嘞!”小二飛快地端上兩壺綠茶,這是店裡最便宜的茶水,好處是便宜管夠又解渴,附近常有囊中緊巴的客人來討一口水喝。
“老闆,你這茶可是越來越不新鮮了!”為首的一人笑呵呵地打趣道,“這生意還好做麼?”
“就那樣,好不好做還混口飯吃!大家誰也不容易!”老闆也是不在意,回櫃檯裡端了盤炒好的花生米過來,“給您陪個不是!”
“聽說了麼?官老爺們又要來徵稅了!”隨後而來的人有些憤懣不平,花生米在他嘴裡嚼地嘎嘣作響,“這是不讓我們活了!”
“客官,噓——”老闆連忙比劃著讓他別說了,警惕地四下看看,“這國事咱們可亂說不得啊!”
“二弟少說兩句吧!”打頭的抓了把花生米又塞進他的嘴裡,“話說多了當心閃舌頭!你要是被抓進去了,我可救不了你出來!”
“嘁——!!”那人冷哼擺過頭,又一杯茶水猛地下肚。
靠坐在窗邊的年輕人旁觀著一切,垂目,嘴角勾起一絲冷冷的笑意。
有官如此,這世道不亂才怪!
反觀黎音這邊,那可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此時的司緣閣就如同被洗劫了般,昔日威風堂堂的月老仙君,正丟了魂一樣坐在一地凌亂的紅線堆裡,目光呆滯地大張著嘴活像得了什麼癔症一樣。
腳邊扔著剛送來的天帝御旨。
一旁的凌煙吐吐舌頭,打心眼裡覺得黎音倒黴冒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