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又寧嘆一口氣:“我確實,對太子殿下不敢有僭越之情。”
林停晚用指摘的眼神盯著她。片刻後,鬱又寧只好坦言:“好吧好吧,我這個身份怎麼配當上太子妃,若是能撈個太子面前的臉熟能說上句幫忙的話我便感激不盡了。我死皮賴臉跟去,只是想賭一把太子殿下對我的感情,好歹我也陪伴了他小一個月。”
“你賭對了,太子殿下確實宅心仁厚。”
“那有什麼用。”鬱又寧說,“他終究還是被皇後控制。正如你所料,我一進宮便被帶去見了皇後。我也以為她要將我杖斃,只是……”
“她認出了我。”
林停晚大驚,“她為何會認識你?”
“難道她是?”
林停晚心裡躥起一個盤旋許久的猜測,如今在鬱又寧的眼神中得到了肯定。
“沒錯,這麼多年,一直都是她在控制鬱府。我爹一直在為她效命。還有你,可能……”
也是她在追殺。
鬱又寧不敢看林停晚的神情,撇過頭繼續道:“可是你還是逃出來了。”
而後她在黑暗中悄無聲息地淌下了兩行淚,哽咽道:“你知道鬱府上上下下三十多號人,都被關起來了嗎?我爹那麼愛惜羽毛的人,被褫奪了官職。我小叔叔也死了,死的不明不白,雖然你是被人設計的,但確實是你動的手。還有我的祖母,已經八十高齡了,本來身體就孱弱,如何能受得了牢獄之災……”
“林停晚,因為你,我已經沒有家了……”
林停晚喉頭一緊,不知如何回應。在臨山上他還可以說,無非就是想要他這一條爛命,給她便是了。如今他也說不出這樣的話了,只能沉默以對。
鬱又寧的哭聲更大,她像是握住了什麼東西,又像是無力地失去了它,悲從中來,“可是我還是下不了手,明明她已經承諾了,我還是這麼無能又懦弱!”
林停晚閉上了眼睛,將手放在鬱又寧頭上,“我向你保證,鬱府的人不會有任何閃失,我離開涇關才是對他們的保護。我自己的因果,我一定做個徹徹底底的了斷。”
“鬱府,我會有交代的。”
晚風吹動落葉,秋意肅殺。這一年的秋天終於在聲聲嗚咽中來了。
林停晚難得很有耐心地等著鬱又寧哭完,還貼心地給她遞上一杯溫水。鬱又寧緩了片刻,才說:“那你現在很危險。就算沒有我,皇後也不會放過你的。你到底如何得罪了這樣的大人物?”
林停晚也很疑惑,他也想知道這樣的天潢貴胄為何一直和自己過不去。
“可能因為,我娘知道她太多的不堪吧。”
鬱又寧瞬間瞪大雙眼:“你娘?”
林停晚俯下身問:“你不覺得,周林檎這個名字很奇怪嗎?”
“有什麼好奇怪的?她不是說在蘋果樹下撿到……等等,溪寧,有蘋果樹?”
蘋果一般生長在北方,溪寧那樣的地方怕是沒有這樣的果木。
林停晚手指沾水,在桌上寫下週林檎的名字,只是改變了實際的字,寫成了——周、林、秦。
“周是周聞竹,林是我母親林倏越,那秦呢?”林停晚聲音不大,但是鬱又寧卻渾身發冷,“我記得,當今皇後的名字叫——秦厘。”
“揚綺墟當年的琴棋書畫四大才女?你是說皇後當年是個——妓……”鬱又寧果斷止住話頭,雙手捂住嘴,驚恐地看向林停晚。
恐怕不僅只是個風塵女子。林停晚在楚言一堆廢墟的家中找到一箱子金銀珠寶,藏得如此嚴實,卻帶著兒子貧困潦倒地吃不上個包子。這箱寶貝從何而來?又為何人死還不足矣,偏偏還要搗毀老巢?這家中還藏著什麼秘密?
他在溪寧的暴雨中翻找廢墟,最終也只找到一些殘破的織錦,看上去也不像是雨華繡,而且頗為拙劣,像是練手所為。
周林檎的名字中沒有楚言,周聞竹又殺死了她,那麼她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揚綺墟的老鴇說當年樓宇被毀,人員死傷,又是為何?和楚言的財寶以及死亡有關嗎?
和林倏越帶著自己逃亡又有關嗎?
難道這些都是皇後秦厘為了掩飾自己出身而行的清障?
林停晚心裡有了成型的猜想,這個想法勾連著另一個更為驚駭的揣測,需要他一一驗證。
“我去一趟京城,你……”他想勸退鬱又寧,畢竟此事過於兇險,他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決心,沒必要搭上一個。
鬱又寧淚眼婆娑,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只聽外面傳來兵戎相接的撞擊聲和嘈雜的腳步聲。
“裡面的人,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