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時清說的話,你覺得幾分真?”
鬱熠朝欲言又止,只道:“我與時大人不太相熟。”
林停晚眉眼一彎,奚落:“怎麼,在我面前還怕得罪人?”
鬱熠朝盯著林停晚,“那得看我在林大人心裡的分量了,畢竟牽扯到時大人和玥樓主。”
“你說了,我考慮一下是不是讓你得罪其他人,但你不說,那就算得罪我了。”
“……林大人做事真是霸道。”鬱熠朝無奈一笑,“我只是覺得奇怪,時清一個月然樓的高階探子,就因為被心愛的女子拒絕便尋死覓活,那他的心性還需磨煉。”
“對,他在馬車上摔下去,著實可疑,一個武功傍身的人,會神志不清到墜馬?還有周林檎,我只是打暈了她,按理說不過幾個時辰便能醒來,為何現在還昏迷不醒?”
“林大人心裡不是已經有猜想了?”
時清在打掩護,所以他才會被堵後貌似是全盤托出,墜馬也極有可能是在問誰爭取時間。他所說的告白失利不一定是假的,但是絕對到不了這樣的失智程度。而這個人,林停晚想了三天,除了玥然,沒有第二種可能。他來至居裡,只是想從鬱熠朝一個旁人的視角聽聽其他想法。
“所以,西北百丈是什麼意思?”鬱熠朝突然問起。
林停晚一愣,沒想到他記這麼久,“玥然,八年前和我一起蹲大獄,我是因為被抄家連帶,她是因為偷盜。那些年監獄裡人又多又混雜,許多亡命徒,見我們年紀小變著法地折磨。後來……我們被人所救,每次出獄便會秘密彙集,地方就是監牢西北百丈的位置。”
他這一番話漏洞百出,但說得極其坦然,光明正大地隱掉了關鍵部分。鬱熠朝果然沒有多問。
那時的玥然,膽怯懦弱的外面下藏著難以想象的堅毅,多少年後林停晚還記得她夜裡發亮的眼睛。
“你甘心嗎?林停晚?”她沙啞的嗓子一字一頓,“你甘心就這樣死在這骯髒的地方?和這些雜碎。”
林停晚聽到自己跨越光陰的回答:“無所謂。”
“啪”一聲,玥然竟然抽了他一巴掌,那時林停晚才十五歲,和二十歲的玥然一般高,甚至比她還瘦弱。
“林停晚,我們本可以安穩快樂地過一輩子,這世上絕大多數人都是這樣活過一生,我們為什麼不可以?”
“如果你不想活命,為什麼殺了這麼多人?直接讓那個大塊頭打死你算了,還費力反抗什麼?我可以幫你,你只要說,只要我們能出去,我做什麼都可以。”
後來他們兩個確實出來了,也確實過上了看上去平靜的生活,一人身居高位一人家財萬貫,甚至超過了絕大多數平民百姓。
一別經年,他發現這些年來玥然變化不小,抑或說,他從一開始便沒有真正瞭解過這個女人。
周林檎未說出口的秘密,到底是什麼?玥然使了什麼法子讓其昏睡不醒?時清千方百計替她掩蓋的又是什麼?
“阿晚,我們都忽略了一個事情。”林停晚從遐思中被喚回,“耿奎死去的房間,和楚言的房間僅僅一牆之隔,這個安排只是個巧合?楚言口中一直重複著大生意,你說她有這一大箱子燙手的金銀財寶,會和誰做生意?”
“玥然必然知道什麼,她在說謊。”林停晚按按額頭,表示還是茫然,玥然不想說,甚至不惜編造故事和打掩護,那麼就算他現在沖過去質問玥然,對方必然做好了百般回護的準備。只會得到更多的謊言。而且他下意識不願意去觸碰玥然的秘密,畢竟能維持這麼多年出生入死的交情,顯然有些時候必須知進退。
他以一個極其慵懶的姿勢半靠在椅子上,從鬱熠朝的視角看去,能欣賞到他勁瘦拉直的腰和放鬆的長腿。
突然,林停晚一躍而起,“等等,周林檎昏迷著回去後周聞竹也沒來過問?楚言死去的時候她也在城隍廟節會吧?”
是了,這個在處處相關卻從未露面的關鍵人物,如今還安穩地未受過打擾。但是她如今是白家被禁錮的座上賓,白府的話他要是利用官職也不是不能進去,但是過於大費周章而且煞有介事,怕是套不出話來,怎麼能找個正經由頭出其不意地進去……
他眼中一亮,慢慢靠近窗邊的鬱熠朝。
“黎見堯,明日生辰?怎麼說也是你表兄,我去表示表示?”
鬱熠朝見他笑意盈盈地湊過來,心中好笑,揶揄道:“什麼身份去表示?”
鬱熠朝是黎家人,參加生辰宴很正常,他難道作為朝廷命官去給一個商人祝壽?何況還沒收到請帖。這個問題還真困擾了林停晚片刻,但很快他便不要臉地胡攪蠻纏起來:“那你樓下多備的賀禮是準備帶誰去?華宿?”
鬱熠朝不說話,林停晚作勢遺憾道:“那不打擾鬱老闆原定行程了,我再另想辦法。”
轉身還沒邁開腿,就被鬱熠朝拉住,他聽到對方無奈又帶著笑意道:“這麼大雨還往外跑,躺下休息,明天帶你去。”
林停晚果斷脫鞋上床,擔心晚一刻對方就會反悔一般,還要宣告:“你那賀禮太貴我還不起,給你暖暖床能抵消否?”
七月酷暑,暖什麼床?!
“可以。”鬱熠朝把這輩子的偏心都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