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住在醫院,身上穿的不是白大褂而是病號服,手背上紮著留置針,連線著輸液袋,臉上掛著氧氣管,臉色特別白,白得有些透。
但大體上,仍算安然無恙。
陸回舟出現在病房門口,看見他背對著他坐在病床上,氣息還算穩定,正趕顧國綱和顧子堯父子走:“我真的不用人陪睡!”
安琳這時從外面走進來,手上拿著幾張單子,“甲流陽性,說發燒是因為這個,跟過敏關系不大。”
“氣道高反應還在,醫生說你小時候有哮喘,這次過敏可能會誘發哮喘,一定要多住兩天院觀察,等呼吸道炎症壓下來,做個肺功能檢查。”
“什麼誘發,咳咳,我好得很——”蘇煜說著,轉過頭來,怔了怔:他看見了陸回舟。
“師——”他張了張口,又閉住,看向安琳,語氣不大耐煩:“多住就多住,我不跑。”
他說著,停下來咳了兩聲,才繼續:“你們可以回家了嗎?我困,想睡覺。”
安琳攥了下手裡的單子,小心翼翼:“我跟子堯這就走,讓你顧叔叔留下過夜,不吵你,只是在旁邊陪著點兒,行不行?”
“不行。”
蘇煜下意識答,答完又別扭解釋:“我這情況犯不著,我也不習慣身邊有人,又不是三歲小孩兒了。”
他說著,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眉目越發不耐。
安琳咬唇,還想說什麼,顧國綱拍拍她,和她交換了個眼神,看向蘇煜:“那我們明早再過來。”
“別,有需要我會打電話。”蘇煜說。
那恐怕不會有需要。如果不是陌生人刷開蘇煜手機緊急聯系安琳,這孩子出事不一定會讓他們知道。
顧國綱什麼也沒說,讓蘇煜先休息,拿眼神示意安琳出門,出門後才小聲跟她說:“你別急,請了護工,而且我睡車裡,等夜裡他睡了我就上來。”
安琳不語,只有顧子堯賊一樣小聲問:“那你會不會被發現啊爸爸?”
“不會,”顧國綱更小聲,“爸爸睡走廊,保證不讓你哥發現。”
一家三口走遠,陸回舟收回視線,走進病房,看向蘇煜,皺眉:“起來幹什麼?”
“上廁所。”
蘇煜摘掉礙事的氧氣管,撐著床站起來,陸回舟抬腳走向他,想起自己幫不上他,又頓住腳:“手腕別用力。”
他皺著眉,掃過蘇煜紮著留置針的手背。
是不是實習護士給紮的,位置並不好,不但貼近手腕關節,還紮在血管分叉的地方,是生怕他活動起來不疼不紮破血管嗎?
陸回舟強迫症隱隱發作,極想替蘇煜拔了針重新穿刺,但他當然做不到。
他看著蘇煜摘下輸液袋,單手舉著,晃晃悠悠走向洗手間。
走進洗手間,蘇煜把輸液袋掛在洗手間的吊架上,忽然回頭,看向陸回舟:“我要脫褲子了,師祖還看?”
“怕你摔倒。”陸回舟沉靜解釋一聲,扭開頭——其實不用扭,蘇煜合上了門。
陸回舟等了片刻,等他安然從裡面出來,才看向他:“還胸悶嗎?聽你一直咳嗽,跟哮喘有關系?”
“沒有。”蘇煜坐回病床,靠在枕頭上,“氣道高反跟哮喘又不是一回事,我就是過敏後遺症而已。”
他語氣輕松,但說完這句話,卻咳了兩聲、有些喘息。
陸回舟臉色沉凝:“對不起,昨晚是不是嚇了一跳?”
“沒嚇,這情況我熟。您嚇了一跳吧?窒息的感覺如何?”蘇煜笑笑,臉因為咳嗽多了一抹血色,眼睛和往常一樣有神采。
看他開得出玩笑,陸回舟心裡踏實一分:“元寶怎麼樣?”
“消化道潰瘍引起胃出血,用藥控制住,已經沒事了。”
陸回舟明顯又鬆了口氣。
“怎麼,聽到元寶沒事,您比看到我沒事還高興?”蘇煜挑挑眉。
“元寶是你的家人。”蘇煜從小就喜歡狗,又養了元寶那麼多年,要是元寶真出事,他肯定倍受打擊。
“所以您是愛屋及烏?”蘇煜笑。
陸回舟不語,錯開他眼神,走到床頭,看他的輸液袋子,瞭解他用的什麼藥。
“師祖,等元寶出院,我們再一起去散步吧?”蘇煜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