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再過多治療。”朗書雪說了一句,右手忽然開始痙攣,痙攣迅速蔓延,擴大到他的右臂和上半身,朗書雪呼吸不穩,神色迷亂,頭頸強直性向後挺,唇角溢位白沫,很快,整張病床,都隨他的抽搐“咯吱”顫動起來。
陸回舟迅速將他身體側過,一邊盡量控制住他避免他墜床,一邊按下呼叫鈴。
“師祖。”翌日,晚九點,蘇煜準時現身,淡白的虛影,出現在陸回舟書房。
“來了?”陸回舟放下手裡的資料,轉身站起來,看向他。
蘇煜點點頭,看起來興致不高。
“醫院還好?元寶還好?”陸回舟問。
“還行。醫院沒什麼事,元寶還是不愛吃東西,給它換了藥。”蘇煜說著,抬起眼皮,“師祖誰都關心,就是不關心我。”
陸回舟頓了一瞬,問:“你怎麼樣?”
“不好。下雨,腿疼。”蘇煜說著,飄到陸回舟的椅子前,反客為主,一屁股坐下。
坐下後他看著桌上圈畫過的英文資料怔了下:靶向治療分子基礎和靶向藥物設計。
“師祖也懂藥學?”
“不懂。”陸回舟說,“術業有專攻,會交給懂的人來做。”
“現在研究這個來不及了,朗書雪等不到。”蘇煜語氣微沉。
98年,國內還沒有開始引入靶向治療,就連國外,也只是剛有靶向藥物面世,針對的還只是極少數特定腫瘤。
“早開始總比晚開始好。”陸回舟說。
有道理。
“但現在重點不是眼前可以用的手段嗎?我們應該嘗試替換朗書雪的放療方案,用3d放療試試。”蘇煜說。
陸回舟看他一眼,組織了下措辭:“你應該知道,神外評估朗書雪情況不太樂觀。”
蘇煜當然知道,這也是他考慮過後,沒讓朗書雪轉去神外的深層原因:他們只會給朗書雪姑息治療。
“朗書雪還年輕,如果腦瘤控制好,他還有希望,神外放棄得太容易了。”蘇煜說著,甚至有些埋怨,“如果他們早做手術也不會到這一步,在我們那裡,朗書雪之前的腫瘤狀況完全符合手術指徵!”
“但這裡不是25年。”陸回舟鎮靜開口,“現在的3d放療只是多了劑量規劃、調整了輻射野,和25年的srs、irt沒法比,而且這技術剛剛起步,副作用還不好說,朗書雪現在的身體不一定能承受住。”
“所以您的意思是,就這麼放棄?”蘇煜眼裡冒出火光。
陸回舟頂著他質問的視線,仍然理智平靜:“我的意思是,他現在的狀態,勉強做放療,回報很可能不抵代價。”
“這一點,朗書雪的情況,和特護病房那位林老,沒有本質不同。”
“怎麼沒有?!老頭兒是肺癌晚期,朗書雪的腦瘤是良性的,如果能控制住,做完腎髒手術,他的生存期還未可定。”
“良性,但位置等同惡性。”蘇煜急躁如火焰,陸回舟卻依舊理智如冰,“3d放療效果沒到翻天覆地的程度,你對它寄予的期望太高。”
他說著,看向蘇煜:“你的情感幹擾了你的判斷。”
“我沒有。”蘇煜不服,“我承認,我對病人有感情,替他感到惋惜,可這不等於我會失去身為醫生的專業!”
“但是你失去了冷靜。”陸回舟說,“你可以有感情,但不應該對病人産生——”
他說到一半,忽然停頓。
“産生什麼?”氣頭上的蘇煜雙眼鋒利問。
“産生過於親近的感情。”陸回舟看他一眼,平靜說。
什麼東西?
什麼叫“過於親近”?
蘇煜看向陸回舟,眼睛眯了眯:“我把他當朋友,哪裡[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