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用找嗎,廣場上有的是……”蘇煜咕噥一聲,看向陸回舟,“什麼時候教我?”
他猜師祖的不是大路貨。
“回98年,請了師傅教你,要早起。”
“不是師祖親自教我嗎?”蘇煜有些失望,“我想看師祖打拳。”
“我打的拳簡單粗暴,沒有觀賞性。”
“那我更想看了。”蘇煜口水快流出來了,不敢想師祖簡單粗暴起來是什麼模樣。
陸回舟沉默一晌,岔開話題:“鍛煉循序漸進,如果膝蓋不舒服不要逞強。”
“我知道。師祖你是不是聽到什麼了?”反複叮囑他鍛煉,多半是知道了邱江河的話。
“你聽見她們議論了?”陸回舟沉下聲音。
“誰們議論?”蘇煜愣了愣。
“電影院——你說的是什麼?”
“邱江河,他讓我把身體鍛煉好,拍片別丟人。師祖說的又是什麼?”
“沒什麼。”陸回舟說。
“有人議論我?”蘇煜不傻,“說我什麼?”
“沒什麼,說你身體不太好。”
“說我是個瘸子吧?”蘇煜笑笑,手指攥了下方向盤。“沒關系,嘴長別人身上,他們愛議論是他們的事,不是我的事。”
“你不瘸。”陸回舟聲音沉緩,“大部分時候,看不出異常。”
“師祖這麼說,我就放心了。”蘇煜這回笑得生動很多。
“我有時候挺沒自知之明的。”
“小時候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好孩子,我媽很愛我,不上班每天陪著我。”
“後來才知道,她很想有自己的生活,她已經受夠了每天圍著我打轉。”
“我在想,程覃,還有其他同事,他們是不是也一直在勉強容忍我。”
“不是。”陸回舟說,“他們都很喜歡你,程覃那話不是他本意。”
陸回舟說著,遲疑了一瞬,還是繼續:“茂茂家人鬧事、邱江河質疑你不能手術,這些事,程覃都真心想幫你。”
“嗯。他就是多餘長一張嘴,遇到事兒還行。”蘇煜說,“當初學校組織越野,我腳崴了,那傻——程覃一路罵罵咧咧把我背下山,這個情我得記。”
陸回舟靜了片刻,平平靜靜把話題從程覃身上引開:
“總之你值得任何人喜歡,你母親離開,有她自己的原因,有你父親的原因,不是你不好。”
蘇煜沉默了一會兒。
從小,大伯也沒少跟他說類似的話。
但他半信半疑。
旁人再多肯定,也抵消不了安琳的一走了之。
其實他小時候安琳對他很好,他記得很深,有次跟她去市場,他看著人家賣的餅幹流口水,安琳不敢讓他吃,轉頭就買回來烤箱,一點一點琢磨怎麼烤出他能吃的餅幹。
還有每次他生病,安琳都在醫院陪著他,不管他怎麼哭鬧不配合,她總是笑,總是樂呵呵地變出新玩具來哄他開心。
正是因為安琳原本對他那麼好,她突然離開,他才陷入強烈的不知所措和巨大的自我懷疑。
他在不安的陰影中長大,即使別人對他好,也不能篤定對方真的喜歡他。
還有,他面上看著大大咧咧,看著傲氣自負,但一遇事,總會慣性否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