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就血壓偶爾有一點高。”
“那少吃點兒沒事。”蘇煜說著,看了眼老太太鼓鼓囊囊的口袋,“吃太多不好。”
對他不好。饞。
“聽見沒,不能多吃,人陸醫生說了。”楊大爺也是才注意到她口袋那麼鼓,怕她真吃壞肚子,伸手往外掏。
老太太眼神兒、說話都帶著阿茨海默症的遲鈍,動作卻挺敏捷,孩子般捂住口袋:“餓。”
“餓咱吃別的。”楊大爺也對待孩子般哄。
“吃碧芳齋的點心。”老太太點名。
“行!看你,還記得碧芳齋。”楊大爺高興得不得了,摸摸老太太的手,“我一出去就給你買。你還記不記得,咱倆從前在翠湖公園散完步,走路去碧芳齋買點心?”
楊大爺特別期待地看著老伴兒。
但老太太完全無視了他後半句,光記得前半句——“一出去就給她買”:
“你什麼時候出去?”她呆呆問。
楊大爺眼裡閃過抹失望,但很快又打起精神來:“什麼時候出去,那得人陸醫生說了算。”
老頭兒笑呵呵把皮球踢給蘇煜。
老太太一雙蒼老又孩子氣的眼睛,立馬轉向蘇煜。
“再過兩天。”蘇煜嘴角抽了抽,怕老太太還要問,躲了出去,“我還有事!”
他確實有事,得去跟謝芝桃交代一下婦産科的宣傳畫,順便也要看一看她術後的情況。
“排尿正常了嗎?”來到對面謝芝桃的病房,他開門見山問。
陪護的是謝芝桃的弟弟謝春龍,年輕男人手足無措站起來,看向他姐:他不知道要關注這個,而且……這怎麼好意思問?
謝芝桃臉快紅成個桃子:“正常了。”
蘇煜還沒完——病人的話他可不會不加辨別地相信:“尿了幾次,尿量怎麼樣?”
謝芝桃咬咬唇,臉更紅了:“陸醫生——”
“三次,尿量挺正常。”一個姑娘端著洗好的飯盒走進來,熱情解答,“陸醫生,您來啦?”
這個自來熟的姑娘,應該就是謝芝桃的準弟媳了?蘇煜對她印象很好,點了點頭,轉向謝芝桃:“婦産科也想請你給她們畫幾組科普插畫,這兩天她們那邊有人過來跟你對接。”
“陸醫生,”謝芝桃很意外,意外得不知說什麼好,“我畫得不好,怎麼敢當……”
“這不挺好。”蘇煜已經看見她床頭櫃上的一疊畫紙,徵得她同意,拿起來翻了下,滿意地勾起唇,“不是[挺好],應該是[很好],簡單有趣漂亮。”
“什麼漂亮?好哇,你這個醫生,人面獸心,調戲黃花大閨女啦!”
謝媽不知什麼時候走進病房,聽到這裡,突然開嚎。
蘇煜開始有點懵。在醫院什麼樣的人都能遇到,但謝媽這樣的蘇煜還真是第一回碰見,以至於他竟然沒能反應過來。
等他反應過來時,謝春龍已經攔住他媽,把她往後推:“媽,你別瞎咧咧!”
“我瞎咧咧個屁!我就說他心不正,上次他還單獨把你姐叫辦公室去——”
呵。蘇煜臉黑了。可他剛要開口,謝芝桃一聲大叫:“媽!”
她聲音從來沒那麼大、那麼嘶啞。
用力到全身都在發顫。
蘇煜頓時忘了謝媽,反擔心謝芝桃手術創口裂開:“你別激動。”
謝媽卻一點兒沒這個擔心,她被打斷,愣了下,看渾身發顫的謝芝桃一眼,很快又罵起來:“別叫我媽!吃裡扒外的東西!”
她罵著謝芝桃,眼睛尚有暇瞥一眼準兒媳婦馮曉。
她被這死丫頭耍弄騙去了彩禮錢,心裡存著氣。
但死丫頭是城裡人,她家娶個城裡媳婦不容易,十裡八鄉羨慕她,幾十年她都沒這樣有面子過,她絕不能讓這門親事泡湯。
且等著,以後有的是機會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