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見陸回舟蹙眉不贊同的樣子,想了一下:“怎麼,您想去?”世界那麼大,師祖想看看?
師祖想撬開他腦子看看。
“互換事小。我查過,國外一些醫院有新技術,你膝蓋——”
“沒什麼新技術,我瞭解過。”身體是自己的,蘇煜不會不上心。他是關節面受損,要改善無非膝關節置換,但他不願承擔置換的隱形風險。
他怕徹底廢掉。
“也沒有很疼啊,師祖你忍不了嗎?”他沒心沒肺,挑釁似的問。
陸回舟靜了靜:“我用得了幾下?疼得是你自己。”
“誰知道呢,說不定換一輩子。”蘇煜說著,靠著牆,看向陸回舟,“不過那是不是就太委屈您了?一半的生命要當個殘廢。”
“你離殘廢還遠。”陸回舟聲音平靜,“剛才要說什麼?”
蘇煜眨眨眼:“忘了。”
……陸回舟看出他酒勁兒又上來了,看向街道,尋找計程車的蹤跡。
偏偏這時蘇煜又想了起來:“25床那老爺子糖尿病,他的手術我建議用腹腔鏡,創口小,好恢複。”
陸回舟思索了一瞬手術排期:“你有把握?”
“有。”蘇煜這方面絕對自信,“我主刀的第一臺腹腔鏡手術就是膀胱癌根治。”
蘇煜的時代,腹腔鏡已經取代大部分泌尿外的開放手術。腹腔鏡膀胱癌根治,對98年的醫生或許難度較高,對蘇煜卻很平常。
陸回舟答應下來,但還是提醒:“裝置不一樣,沒有你們那時高畫質,到時仔細些。”
“我知道。我很仔細。”蘇煜頭靠著牆,眼皮又開始發沉,“今天手術,只有70。”
“什麼70?”陸回舟問。
“出血量。”蘇煜答。陸回舟的聲音低低沉沉,像在給他催眠,他半夢半醒,不由自主問,“我棒不棒?”
“……棒。”
蘇煜閉著眼睛勾了下唇角,但很快又放平,眉間籠罩上一層陰影:“還不夠,要跟你一樣厲害,才不會……被扔掉……”
“什麼?”陸回舟蹙了下眉,看向他。
蘇煜已經不說話了,很安靜地合著眼。身上沒有了刺頭一樣的莽勁兒,反而很乖順。
陸回舟眉心蹙得越發深,站在他身邊低聲問:“誰扔下你?”
蘇煜閉口不言,呼吸均勻。
即使睡著了,眉宇間仍存一抹壓抑。
陸回舟看他片刻,沉聲開口:“別睡,有車了。”
“蘇哥?哥?”耳邊由遠及近傳來聲音,陸回舟睜開眼,周從雲正站在他面前,有些擔憂地望著他,“怎麼叫你半天不醒?哥,陳墨家屬要見你。”
陸回舟回過神來,順周從雲視線看向門口:“請進。”
陳墨的父親一聲不響走進來。他身材高大,抬頭挺胸,站姿筆直,臉色嚴肅,沒有一絲表情。
陸回舟已經跟他打過一次交道,知道他是軍人出身,性格強硬但不善言談。見他不言,陸回舟主動開口:“陳先生,什麼事?”
“陳墨的手術,要換個人做。”陳父開門見山。
陸回舟神色微頓:“為什麼?”
陳父不說什麼,只是著意看了眼陸回舟——準確說,看了眼蘇煜的手。
陸回舟心裡久違地升起一絲怒氣,但他壓下來,平靜看向陳父:“陳先生,我最瞭解陳墨的病情,也完全能勝任他的手術。”
“換個人做,否則這字我不簽。”
陳父面色冷硬,把手術同意單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