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祖神色淡漠,聲音平靜,不管婉轉責備、還是劍拔弩張,都沒有幹擾他分毫:“我說,您安心休養,不必再操心我的事。”
他說著,轉過身來,腳步卻頓住。
蘇煜迎上他視線,尷尬地搖搖手:“師祖,晚上好。”
他不是故意穿來這兒看他熱鬧的——這好像是“穿越”的規則之一,他們只會出現在對方身邊。
陸回舟微微頷首,沒有出聲,低頭看向手錶,皺了下眉。
“師祖小心!”蘇煜忽然出聲。陸回舟餘光瞥到什麼飛來,頭側了下,堪堪避過一隻白瓷茶杯。
杯子砸在牆上,“啪嚓”一聲,四分五裂。
“老陸你這是做什麼?”
“姐夫你別動怒。”
病房中的一男一女同時發聲,陸回舟反倒是情緒最平靜的一個。
“你休息。”他冷漠留下一句,向門口的蘇煜走去。
擦身而過,見蘇煜還傻乎乎看著病房,他拉了下他手腕,將他帶出來。
“回舟!”田玉林從病房追出來,“你也諒解下姐夫,他憋得難受,難免脾氣大,為人子女的,這時候要體諒。”
陸回舟站住腳:“多謝提醒,田主任有心了。”
“有心”兩字,他說的格外慢,田玉林同他漠然的眼神對上,眼下肌肉跳了跳。
“師祖,那個人是誰?”跟著陸回舟離開,蘇煜還在想著那個臉色有些僵硬的白大褂,隱約覺得他面熟,“我剛穿來那天,出手術區時,好像撞見過他。”
走廊上有人,陸回舟不便回答蘇煜,眼神卻深了深。
蘇煜飄在陸回舟身邊,自顧說話:“病房裡那位又是誰,師祖父親?您不是說沒親人嗎?他什麼病,怎麼脾氣那麼大?”
他連環發問,不要說陸回舟不方便,就是方便,一時也無從答起。陸回舟只是加快腳步。
“師祖,等等我,你別走那麼快。”蘇煜是用“飄”的,按說更快,可他控制不好自己,不時穿進牆壁。
等到走廊盡頭,陸回舟拐進樓梯間,他卻隨懶惰的慣性飄去電梯間,混在兩個閑談的家屬中間,跟人家一道等候電梯。
陸回舟隱忍地咳了一聲,他才反應過來,像只輕飄飄的氣球似的,重新跟上陸回舟。
下了兩層樓梯,確定樓梯間上下沒人,陸回舟開口,回答他的問題:“確實是我父親,但和我關系疏遠,以後除非治療上遇到特殊情況,你不用管。”
哦。蘇煜靜了一晌,看向陸回舟:“我爹媽也不咋好。”
這安慰,實在不倫不類——如果算是安慰的話。
見陸回舟向他看過來,蘇煜做錯事似的撓撓褲縫,轉移話題:“老爺子是什麼病?看他喘得厲害。”
“肺纖維化。”陸回舟平淡答。
蘇煜蹙了下眉心。
他沒想到是這麼嚴重的病。
這麼大病,還有勁兒發那麼大火,杯子扔得又快又狠,一點兒沒考慮砸到師祖頭上的後果?
“他因為什麼對您,這樣?”
不為什麼,只是聽說他接管了宋氏基金,叫他上去發洩怒火。
這些事陸回舟不想多提:“沒什麼,他一向這樣。”
沉靜說完,陸回舟繼續下樓,蘇煜卻停了一下才跟上他。
從病房裡的對話,這頓火明顯不是“沒什麼”,只是師祖不想跟他說。
那也正常,誰像他,才見兩次面,就把自己最隱秘的心理問題都交代了。
蘇煜有些生自己氣,也和陸回舟拉開距離,不再像之前那樣緊跟著他,而是始終隔著兩級臺階。
陸回舟放慢了步速,見蘇煜還是沒跟上來,察覺到一點不對:“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