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在家應該是個厲害角色,但聽說話,應該也不是那個高階別。
谷勝飛站定身,“阿姨好,我是廠辦中學學生,有幾個問題請教陳書記,打擾了。”露出真誠而不諂媚的微笑。
誰不喜歡乖寶寶?
陳夫人不管在心裡怎麼皺眉,臉上還是熟練地擺放了熱情的微笑,“歡迎歡迎,裡邊請,你們談,我一會給你們送茶水。”
谷勝飛微微點頭致敬,隨著陳裕民上了樓。
書房不大,木椅木桌,典型五六十年代佈置風格。
陳裕民問道:“怎麼說,為什麼我就叫退縮不前?”
谷勝飛開誠佈公地說:“大領導,當前局勢,本不容我一個十七歲的人評頭論足。您應該比我清楚,會有變動……”
谷勝飛心想,你肯定沒我清楚!
嘴上繼續說:“在這種情況下,您希望明哲保身不出差錯,肯定是沒問題的。但我覺得為時過早,所以才顯得您退縮不前。”
陳裕民點點頭,算是同意了谷勝飛關於風向的評判,在近期釋出的檔案中,高層的變動中,或多或少能看出點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端倪。
這在陳裕民和父親的交談中,和摯友的討論中,已經形成共識了。
沒想到的是,一個小小年紀的中學生,看得這樣準,而且看起來不像是家裡有人能接觸到這些資訊的樣子。
後生可畏。
不過陳裕民也有疑問,“你說為時過早,何以見得?”
谷勝飛說:“這是大風,不是突然來的驟風。是大風就得有醞釀的過程,當下正是冷熱氣流較勁的時候,大夥還沒感受到影響。
按我的看法,至少還有三四年的醞釀過程,畢竟不是戰爭年代,說變動就變動,沒那麼快。”
陳裕民再次點頭,示意谷勝飛繼續說。
“這時候如果選擇明哲保身,不異於將自己從群眾眼前抹去。這才是真正的脫離群眾。所以我認為,此時恰恰該出現在群眾面前。”
“基於這件事的不確定性,我認為現在是接近群眾的絕好機會,也是打好群眾基礎的最後機會。”
陳裕民背手站在窗邊看向窗外,谷勝飛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聽到他說:“你叫什麼名字?”
“谷勝飛,住南鑼鼓巷那邊的衚衕裡。”谷勝飛不含糊地說。
“好的,我問你兩個問題,第一,老李說的這件事,與你有關係嗎?”
“有,這事是我提的建議,魚和螃蟹也是我給聯絡的,但是......”谷勝飛看見陳裕民抬起了右手,看不出來是對著樓下院裡的什麼人打招呼還是示意他不要說了。
“但是,不管有沒有這件事,我對您談的話,內容不變。”谷勝飛知道,即便陳裕民是在制止自己,自己也要把話說完,所謂時不我待,機會只有這一次。
陳裕民沒有表態,只是接著問了第二個問題:“你怎麼評價我?”
此問題一出,谷勝飛便明白了陳裕民內心深處是沒有自信和底氣的。一個大丈夫,大領導,原本何必在乎一箇中學生怎麼看自己呢?
縱然是陳裕民不在乎,但能問出這樣的問題,內心得空虛到什麼程度?
谷勝飛感覺勝利在望,稍一定奪,決定說出真實感受:
“您正值壯年,體力上都不輸於我這個年輕人,但思想上老氣橫秋,可惜可憐!”
說完他便看見陳裕民轉身坐入椅子裡,長時間沒說話。
眼前這個年輕人對自己的評價,跟父親對自己的評價,如出一轍。
自己今年才五十三,因為父親的地位和功勞,從小事事順利,此時,也許是時候做出點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