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說來奇異,晚上蘇沐陽沒忍住,跟眾人討論一番,眾人起先都是不信,死人不能復活這是天地神律,絕對不可能更改,直到蘇沐陽將那根樹枝拿來,眾人才驚得目瞪口呆。
蘇沐陽不是那麼無聊的人,專門編個謊言來騙他們,還特地準備好證物,因此這多半是真的,於是紛紛拿過樹枝看了起來。
樹枝在幾人手裡過了一圈,待到幾位劍仙手裡時,鹿一鳴等人面色都有些怪異,沉默半晌,最後李晗光說道:“沐陽,這樹枝不是活了。”
“啊?那這是怎麼回事?”蘇沐陽疑惑問道。
李晗光將樹枝還他,又道:“這樹枝看起來確實是活了,但並不是真的活了,而是有劍意附在上面,像我的青蓮一樣,看起來確實是青蓮,甚至你從元氣的角度來看也是這樣,但它其實是劍意擬化而成,就如同仙人的道果一般,觀其形如真,觀其意則虛。”
仙人道果,是仙人對天地規則的領悟,悟得什麼道果,便能在自己體內形成一方只有這道果的規則的天地,能將這方天地投影到現實世界,將人納入其中,那便也在這道果規則之內。劍意對劍仙來說就是他們的道果,因此其實也一樣,像鹿一鳴的化龍劍意,取的是鯉魚化龍之意,一開始便是鯉魚,這鯉魚落入河中,沒人會覺得它不是鯉魚,因為它確實是鯉魚,只是是劍意顯化的鯉魚,它有鯉魚之實,但更重要的是它是劍意這種虛無的東西在現實世界的投影。
鯉魚不放劍氣時便是尋常鯉魚,除卻不能與別的鯉魚交配產子以外看起來並無不同,但它釋放劍氣之時,便有劍道鋒利。
不懂劍道的人遇到這種劍意顯化的東西,往往很難分辨,這也是劍修克敵制勝的一個訣竅,像鹿一鳴的鯉魚藏在河中,若突然暴起傷人,難道會有人專門防備一條鯉魚不成?
其他修士的道果也是如此,若蘇沐陽的四時之道投影出來,在天地間擬化四時,難道會有人懷疑這四時輪轉是假的?
而這根樹枝,是蘇沐陽練劍所用之物,他還沒有悟出劍意,體內沒有劍種,所以練的只是劍招,但是劍意本就是從無數劍招之中領悟而成,他劍意未成,卻已經有氣息透露出來,似是小荷才露尖尖角,這樹枝發芽便是蜻蜓立在上頭。
李晗光見他還不理解,乾脆將自己的青蓮劍意放出來,在手中顯化一朵蓮花,交給蘇沐陽去看,蘇沐陽接過,又用紫陽靈目去看,發現果真是真的蓮花一般。
“是了,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就連天地都是這樣,以凡人的角度去看,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但以仙人元氣道的觀念去看,山是山之元氣,水是水之元氣。我以元氣角度看這蓮花,這便是蓮花,以劍道角度去看,這分明就是一道鋒利無比的劍氣。”蘇沐陽端著蓮花,感受著其中蘊含的磅礴劍意,漸漸明白了些,將樹枝拿了過來,細細感悟其上蘊含的劍道之力。
“也許這就是我未來的劍意。”蘇沐陽感悟著其中生機,想到,又伸手抹過樹枝,這生機便緩緩消退,恢復其本來面目,枯枝果然還是枯枝。
“我就說你適合練劍,你看你才練了幾天,就要悟出劍意了。”鹿一鳴十分開心,有種伯樂發掘一匹好馬的喜悅,當年在金鰲島他就說過蘇沐陽是個劍道天才,現在發現他果然是個天才。
蘇沐陽被這麼多人看著,又被誇,有些害羞,道:“這也不是我悟的,是這樹枝沾染了氣息,不是我主動放出來的劍意,我對劍意還是一竅不通呢。”
李晗光知道他謙虛,搖搖頭道:“劍意本就由心而發,有意為之便落了下乘,這種無意識的感悟,才是天人合一的劍道境界。”
蘇沐陽更加臉紅,他是孩童心性,被人罵就不高興,被人誇就害羞,此時臉紅紅的,只得偏過頭去,不讓眾人看見。
眾人見他這般模樣,也不好再說,便轉移了話題,說起幽黎真人跑去蒼州的事,這是第二天,足足一天一夜過去,也不知道那邊情況怎麼樣了。
天河派的地仙走得最早,此時應該快到了,如果到了金鰲島以後也有天仙出手幫忙的話,這會應該已經到了才是。其後便是崑崙派的人,崑崙在大西洲西北角,他們應該不會繞路先回山,因此不一定有天仙幫忙,此時應該剛到蒼州,大概明天才能到幽黎真人所在的地界。
他們不知道李俊鴻通知了蘇嫦,此時廣寒宮的人也已經快到了,而鯤宮的人早就潛入進去,到底是境界不足,天仙對局勢的把控就比他們高明得多,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資源,只需稍微撥動棋盤,就能對局勢造成巨大的影響。
巫籬和洛樞對這事就不是很在意,在他們眼裡值得在意的只有手中筆墨,要不是大司祭發話讓他們倆來保護蘇沐陽兄妹,他們也不會進到這趟渾水裡來。
“地仙的事自然有地仙操心,你們這些小輩,最需要操心的,還是自己的修行。”巫籬拿了個板凳和矮桌,坐在樹下寫字,聽他們討論得熱乎,便悠然道,揮毫潑墨,寫就一副字。
蘇沐陽從樹上下來,仔細一看,這字是好字,寫的是“順其自然”,他卻有些不理解了,修行確實是追求超脫逍遙,有自然之意,但絕對不是無為,若是事情往自己有利的方向發展,自然可以垂拱而治,但若往不利的方向走,自然要伸手來將它扳回正道,這才是如今仙道的追求。
巫籬這四個字,卻是有些懶惰了。
而另一邊洛樞也在寫字,寫的卻是“人定勝天”。巫籬自然看到他寫了什麼,頓時就吹鬍子瞪眼,道:“你看這個人,就是要和我作對。”
蘇沐陽啞然失笑,這兩個老頭又開始吵架了,其實從心裡說他更喜歡人定勝天,世間命運雖在天道掌握中,但這只是一條規則,還有另一條規則——只要事情還沒有發生,就還可以改變。這是從時間的角度來說的,唯一註定的只有過去,未來正是因為有不確定性,才叫未來。
他領悟的四時之道,有關於時光的部分,對此頗有感悟。
只是在巫籬面前,他自然不能說洛樞的比較好,否則老頭記恨起來,他以後怕是沒有好日子過,便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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