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初起,薄雲遊弋,涼風微動。
淺山空谷之中,一位看起來約莫二十歲上下的素衣姑娘正吃力的將一桶熱水抬進屋內,倒入一隻大浴桶中。那偌大的桶如今水不過剛剛一半,水底沉著各種不知名的藥草,胡亂攪合一起,她挽起袖子,露出白皙纖細的手臂,探入水中試了試,便蹙起了眉,顯然對水溫不甚滿意。
嘆了口氣,姑娘抽回纖纖玉手,順手從水中撈出一顆飄在洗澡水中的小靈芝,塞入口中咬了一口,便又丟回水裡。轉身,拎著水桶又走了出去,到側面的灶間去繼續燒水去了。
同樣是在這片山谷之中,天上一陣風動後樹林間響起了一陣跌跌撞撞的腳步聲音,一個男人忽然現身,扶著身邊的老樹喘息。若是對這遠近一帶地域有些神仙常識的小仙小妖便該認得這張有些冷漠清貴的臉。他正是覓雲湖洞府中修煉的那位龍神大人——辰晷。
他今日一身箭袖藍袍,深深蹙眉,臉上有汗水不斷滾落,眼神四處尋找一圈,漸漸落到了不遠處的小屋燈火上。
這荒山深林之中,居然有人家?
恐怕不是凡人。
顧不了太多,他現在燥熱難耐,口渴難忍,不能繼續運功飛離,只得奔著那深夜中唯一的光線而去。
今日真的是背極了。東面溫河水君家裡辦喜事,特意下了帖子來請,他不好一再推辭,便去了趟。可誰想,也不知這水君都請了些什麼不三不四的人,居然讓他著了那銀面狐狸的道,中了她的媚骨之術。想那狐族中也有不少得道成仙了的,可是不管是成仙的還是繼續偏安魔道的,各個都一身的好魅術,動不動就攪得仙魔各界出點子大八卦。
今日算是被小龍神大人見識到了。如今,辰晷越是運功那股子邪魅的感覺便越明顯,他必須得找地方想想辦法,熬過時間解了這術法才行。
轉眼間,素衣姑娘又燒出一桶水進來,倒入桶中,再探手試試,這次似乎滿意了許多。她甩甩手上的水珠,丟下水桶,大門也不關,轉身往小屋裡間去了。
她才進了裡面,辰晷便走到了小屋門邊。他探頭打量,並未看見人。這屋子簡素異常,平平無奇,目前唯有屋內正中的一隻冒著熱氣的大桶算得上最醒目的傢俱了。
辰晷捂著胸口,停在門邊閉上了眼睛。翻湧的血氣不斷襲來,一浪高過一浪,衝得他頭暈不已,難受異常,連呼吸也凌亂起來。看了看遠處那桶水,不急細想,待那股上湧之氣退卻之時,他一個旋身,幻化成一條金鱗小龍直接沒入了桶中。
水漫過來,滋潤進身體,他總算覺得好受了許多。
不多時,那素衣的姑娘再從屋內走出時,已經褪去了身上全部衣物,披散下烏黑長髮,她點著腳,心情不錯的走向自己的浴桶,根本沒有注意門口那裡留在地上的一攤藍色衣物。
來至桶邊,扶著桶沿,踩著墊腳的小板凳她便要往水桶裡邁去。長長玉腿剛剛抬起,那水面卻突然破開,“刷拉”一聲,不及躲閃,兜頭澆了女子一頭一臉的洗澡水。她就那樣石化在那裡。
水滴順著長髮滾落,女子一張好看的瓜子臉,眉清目秀,眨著氤氳水汽中的大眼睛,一動不動,面對這驚人突變生生一步未退。
而剛剛還平靜無波、空無一物的洗澡水中,如今居然坐著一個男人!那人與她四目相對,目露兇光,打量了她一眼。辰晷浸在水下的手指默默掐了一個訣,隨時準備一擊擊殺了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不懷好意的……。
女子雖然未跳開,卻也下意識的上下打量了男人一眼,嘟囔開口:“男人居然長得不一樣啊。”然後她將眼睛停在了他胸口上,在那肌肉線條分明的白皙面板上,居然裂出一道長疤,而疤痕之中嵌在骨肉之內,居然有一顆金色的珠子,流光轉動,引人側目。女子生生看呆了。
“你是何人!”辰晷喝問,打斷她的思路。
女子又愣了片刻,似乎才突然反應過什麼來,一下子跳開,“你,你是什麼人,怎麼在我的浴桶裡!我那麼多藥材不是浪費給你了!”
屋子裡一瞬間靜默下來。
辰晷劍眉星目,微微蹙著眉頭,看著眼前的女人,百思不得其解,為何在這樣的處境之下,此等尷尬場面,這個女人,居然還在考慮藥材?!
何況,這浴桶中的藥材種類繁多,相生相剋、廉價昂貴、外敷內用的胡亂丟在一起,治什麼的都不缺,卻沒一絲合理的邏輯,能不害命就不錯,還指望治病不成?
手上捏著的訣鬆懈下來,他並未在這個笨女人身上感覺到修為力量。然而,他才鬆了下來,之前那股子身體中的熱浪便捲土重來,直擊他的大腦。在一陣空白之後,他緩緩暈了過去。
女子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看著浴桶裡的男人,良久才回過神似的。她也不去拿衣服什麼的,直接便走到浴桶邊,七手八腳的胡亂將他從桶中拖了出來,然後連拉帶拽的扔到了裡屋的小床上,便又轉身回去泡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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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藥材是不能浪費的,絕對不能。
第二日一早,晨光微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