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矜還是在某年冬天去她房間裡給她找圍巾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衣櫃深處的一塊畫板。
畫板倒下來,裡面夾的紙張如數傾落,鉛筆,素描,一張少年的臉,栩栩如生。
她的手一下子頓在那裡,好半天忘了動作,直到雪梨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媽,我真的要出門了,少穿一件沒事啦,今天沒那麼冷——”
段子矜恍然回過神,忙低下頭去撿畫板,收拾好之後原封不動地放了回去,隨手拿了條圍巾,關好櫃門走出了她的衣帽間。
十六歲的雪梨已經出落得越發俏麗精緻了,眉眼像極了她年輕的時候,卻少了許多張揚和鋒銳,也看不出什麼陰霾。
和段子矜小時候不同,雪梨一出生就是萬千寵愛,尤其是家裡兩個男人,恨不得把她慣上天了。沒聽過訓,沒捱過打,就連她爺爺奶奶、小姑小姑父偶爾過來看她的時候都是滿滿的疼惜。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與其他重男輕女的家庭不同,江家雖然也需要男孩來繼承血脈,可男孩真生下來以後受到的磨礪和教育段子矜看著都覺得心疼。反倒是雪梨一降世,就像個公主似的,連老公爵都親自來了一趟,抱著她合不攏嘴,當場就以她的名字註冊了一家企業算是禮物,只等她十八歲那年找律師過個手續就可以一輩子衣食無憂。
相比之下,江一言的童年就顯得太辛苦了。每天除了學習早已經遠超課本深度的課程以外,每年還有兩三個月要被送到基地裡進行體能訓練,反偵察訓練和生存訓練。
段子矜好幾次心疼得找江臨鳴不平,可每次他都是一邊工作一邊波瀾不興地回答:“江一言以後要做個男人,他要是離開家就成了廢物一個,哪個女孩看得上他。”
聽到妻子走進書房的腳步聲,書桌前的男人總算是停下動作,一隻手捏著眉心,另一隻手張開將她抱到腿上,黑眸鎖著她臉上顯而易見的抑鬱和愁思,低聲哄道:“怎麼還不高興?”
段子矜揚著臉,頭髮在他手掌裡,人在他懷裡,出人意料的嫵媚溫軟,“你小時候是也這樣過的嗎?”
男人愣了下,沒料到她不高興是因為這個。
唇翕動,還沒開口就被她勾著他的脖子吻住了下巴,聲音裡還藏著一抹傲嬌的委屈,“不許騙我,我要聽實話。”
江臨到了嘴邊的安慰便被她一句話堵了回去,他笑笑,“我怕你聽了實話會更不高興。”
好歹江一言身上沒有肩負整個家族的壓力。
可他小時候,爺爺是正正經經將他當成爵位繼承人培養的。
“對了。”段子矜想起什麼,在他懷裡坐直身體,“我今天聽紅棗說……”
她話還沒說完,男人的目光就陡然變得幽深,扣著她的下頷,俯身就吻了上去。
段子矜被他吻得七葷八素,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她剛才坐直身體的時候好像不小心蹭到了什麼地方……
眼看著他連手邊的工作都放下了,她立刻推開他站了起來,踉蹌中險些摔倒。
男人皺眉,起身扶住她,冷斥:“你多大的人了,怎麼還這麼莽撞!”
段子矜滿臉委屈,“你脾氣好大。”
江先生一口氣卡在嗓子裡,上不去下不來。
他僵硬地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我的錯,不該兇你。不委屈了,嗯?”
段子矜撇嘴,“不行。”
嘴角的笑意怎麼都藏不住。
這個吃軟不吃硬的男人。
江臨伸手去抱她,看著她渾身被寵出來的嬌氣,早已沒有幾年前那種冷厲涼薄的攻擊性,反倒軟軟的讓人心頭生暖。
他偶爾也會出神地想,他們還在一起,他們終於走到一起了。
每每在夢裡見到幾年前的事情,他的心總會被某種洶湧而來的恐慌席捲。
因此格外珍惜,連她皺一皺眉頭,他都見不得。
對於父母一把年紀還恩愛得像新婚燕爾這件事,雪梨早已麻木,自她有記憶開始,就天天被秀一臉。
她見過爸爸在公司的樣子,很難想象嚴厲而冷漠的男人回到家裡會因為妻子一點小脾氣低聲哄很久,好像全世界所有的耐心和溫柔都在爸爸看媽媽的眼神裡了。
她也曾對紅棗吐槽說,她覺得自己以後找不到物件了,全天下所有男人都比她老爹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紅棗聽完就笑了。
她從小就是這一輩孩子裡最有氣質的女孩,雖然長相不如傅靖笙那麼明豔完美,可是勝在溫雅的書卷氣,此刻難得調皮地眨眨眼睛,竟晃得雪梨都怔了怔。
“那商勵北呢?”她問。
雪梨聽到這個名字頓時鬧了個大紅臉,“你怎麼知道的?”
“我和你哥從小看你長大,你那點心思,藏得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