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千鈞連忙追出去送他,邵玉城也從觀音瓶後面走了出來。
客廳裡,棋子零散地跌落在地毯上,狼藉不堪。
小顧千秋趴在棋盤上,垂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麼。
邵玉城覺得有趣,他從來沒見過顧千秋也能被什麼人罵成這樣。
想著想著樂出了聲:“顧千秋,你剛才是不是特別想撲上去咬他?”
見顧千秋不理他,他得寸進尺地湊過去,“你看看你,多大的事兒,至於這麼垂頭喪氣?”
她突然抬眼,怒瞪著他,“閉嘴!”
邵玉城被她嚇了一跳,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他搖頭嘆道:“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照你這個強硬的性格,以後願意跟你結婚的男人估計就只有gay了。”
顧千秋臉色一白,牙齒咬著嘴唇。肩上好似壓了一座山,沉得快站不住:“我再說一遍,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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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有沒有點女孩的樣子?”邵玉城絲毫沒有察覺,還在笑著打趣,“你這樣的女兒,生在誰家,誰都得愁死了。學得再多有什麼用?把自己搞得那麼累,還比不過男人。依我看,你長得這麼漂亮,不如學學怎麼溫柔可人一點。”
顧千秋站起身來,像她千百次從困境裡爬起來一樣,眸間大盛的鋒芒令人心驚,“女人相夫教子,男人養家餬口?”
她冷笑,“你比我強多少?我做到的事情,你能做到多少!男性是社會的主體,誰規定了這些?”
邵玉城被她眼中的輕蔑和厭惡惹得惱怒,他提高了聲音:“那又如何?什麼都改變不了你是個女人的事實!”
客廳裡剎那間一片死寂。
“邵玉城!”顧千鈞送完爺爺,從屋外溼淋淋的回來。
門還沒有關,身後一道閃電劈得天地乍亮,正照亮了顧千秋臉上不可思議的神色,和她眼中濃到幾乎要滴出來的痛。
顧千鈞且驚且怒,大步走上前來攔在二人中間:“別說了!”
邵玉城一拳打在牆上,心中已有懊悔。
他以為顧千秋是鋼鑄鐵打的。
他以為和往常一樣,玩笑開過就過了。
“你聽好!”顧千秋一字一字地宣告,“我絕不讓我的生命屈從於他人的意志!”
“波伏娃……”
邵玉城心頭無聲無息地糾緊,一片靜默中,他扯著嘴角輕笑出聲,“你也要學那個女人,給人當一輩子姘頭嗎?”
這話顧千秋並未聽見,因為她已經衝進了屋外滂沱的雨裡。
顧千鈞並未急著去追,他撿起地上的一枚棋子,攥在手中,語氣沉冷,“邵玉城,你認識千秋時間不短,她脾氣古怪你也知道。以往的玩笑話,她心氣兒高,不和你計較。但是唯獨男權,是她一直以來都很認真反對的話題。”
“為什麼?”
“因為姑姑。”顧千鈞講起這件事時,眼中也盡是遺憾,“姑姑遇人不淑,她的丈夫嗜賭成性,欠下鉅額的債務。他想用顧家的錢來還債,才娶了姑姑。但是爺爺他非常傳統,除了嫁妝之外再沒有管過姑姑的死活。她自己沒有財產也沒有一技之長,每天受盡冷眼和欺辱。”
邵玉城雖然震驚於顧老爺的保守,但畢竟無法感同身受,只好惋嘆:“顧千秋是怕和姑姑一樣,才走了極端嗎?”
“她從小和生母分離,是姑姑帶大的,感情最親厚。”
“這樣的情況,完全可以離婚。”邵玉城不懂他們為什麼糾結至此。
“來不及了。”顧千鈞手中不知用了多大力,棋子竟被他生生捏裂,“姑姑積勞成疾,前兩年已經病逝了。”
邵玉城一愣。
“千秋親眼看著她去世的。從那之後,她就變成現在的樣子了。”顧千鈞面色寒峻,英朗眉眼蹙起時,如刀如劍,“千秋其實,並不算是個天資聰穎的孩子。”
所以要讓外人看起來像個強者,她需要付出的努力必定是瘋狂到慘烈的。
邵玉城動了動嘴唇,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明白顧千鈞的言外之意,並且也親眼見過了。
她身上日復一日的那些累累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