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了下眼睛,眸光更銳利了幾分,指腹按在她的臉上,壓得段子矜的顴骨生疼,“你對我說謊,也許是因為有利可圖,但你對一個病入膏肓的老人說謊,又是為了什麼呢?”
病入膏肓的老人?
段子矜有瞬間的怔忡。
很快,她精緻的臉龐再度蒼白了下去,“你……”
“你爺爺身邊都是我的人。”男人淡淡道,“你說了什麼做了什麼,難道我會不知道?”
“當時是形勢所迫,我爺爺剛從手術室裡出來,不能受太大刺激,所以唐季遲才暫時幫我一起瞞著他老人家。”
男人的眸光依舊冰冷,“你需要他幫?如你所說,這孩子若真是我的,我需要讓其他男人替我認它做兒子?”
段子矜實在後悔為什麼要在這個節骨眼上提起這件事。
他們之間好不容易緩和了一些的關係,這下又退回了原點。
她的手指扣入掌心,指甲險些把手心掐出血,緊咬著下唇,貝齒周圍一圈細密無血色的慘白。
男人見她這樣,眼底的色澤沉了沉,放開了攫著她臉蛋的手,將語氣中過於張放的攻擊性慢慢收斂回來,低聲道:“以後別再拿孩子說事了,它的父親是誰,都不會影響到我對婚姻的忠誠,滿意了?只要你以後別再做出什麼不倫不類的事情來,我就權當這件事從來沒發生過。”
說完,他甚至撥開她乾淨而白皙的額頭上那些散亂的髮絲,低頭印上一吻,“決定娶你,就意味著我決定接受它。但你要記清楚自己的身份,我們不是男女朋友,而是夫妻,身為江太太,以後你不準再犯錯,嗯?”
最後的鼻音本該溫柔繾綣,段子矜卻只覺得殘忍非常。
她已經半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直到男人挺拔修長的背影已經消失在了洛杉磯機場的人潮中,她還站在原地,像個無家可歸的流浪者。
虞宋見先生走了,才敢上前來,“太太,我送您回去。”
他仔細打量著女人白嫩而弧線優美的臉,那細細彎彎的眉眼間充盈著濃濃的疲憊和沉重,好像要將她柔軟的眉毛壓斷似的。
虞宋記得,每次先生不在的時候,這個女人都是像一塊刀槍不入、亦不會融化的堅冰。
他很少見到她在外人面前露出過示弱的表情,一下子,竟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試探著叫她:“太太?”
段子矜回過神,果然瞬間收起了所有悵惘,淡淡看了他幾秒,突然問:“江臨去歐洲辦事,你不跟著嗎?”
虞宋微笑,“當然要跟著,可下一班飛機是明天的,我只能明天再過去,因為先生囑咐了,我得先送您回家。”
“機場門口遍地都是計程車。”
“先生不放心。”
“他有什麼可不放心的?”
虞宋還是微笑,“您昨天下午也是坐計程車去赴先生的約,最後卻被人搶了,還進了趟警局。”
段子矜噎了噎,目光冷冷掃過去,開口都裹著風雪,呼呼吹在虞宋微笑的臉上,“你知道嗎?我真是越來越討厭你這張嘴了。”
哪壺不開提哪壺。
“太太,這真的不能怪我。”虞宋慢條斯理地給她擺事實、講道理,“上午我是想告訴您,戒指是先生特意給您訂做的,好讓您別瞎想;剛才也只是想表達先生擔心您的安危,所以特意安排我坐晚一天的航班,為了現在有人能把您平平安安地送到家。這兩件事裡您應該關注的重點是先生有多麼在意您,而不是我說話好不好聽,您說對嗎?”
段子矜睨了他片刻,皮笑肉不笑道:“虞宋,你這番話每個標點符號都在得罪我,是不是覺得江臨走了我就拿你沒法子了?”
虞宋謙恭而內斂地笑,“太太,我不敢。”
段子矜從他臉上讀出來的只有——就是這樣啊先生不在您能拿我怎麼樣?
得瑟。
她淡淡地說:“確實,你這麼想也對,那你最好祈禱他一輩子別回來。”
虞宋聞言臉色一僵,“太太,我錯了……”
果然以他的段位想得罪太太還是太天真了。
段子矜不冷不熱地看了他一眼,“這話你留著死之前去和你家先生說吧。”
“別啊,太太,我對您一片忠心……那個,我現在改還來得及麼?”虞宋拉聳著腦袋,一臉受了委屈的小媳婦模樣,“您給我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吧!”
段子矜冷眼眄著他哭天搶地就差跪下抱她大腿的樣子,突然無法理解江臨為什麼要帶這麼一尊奇葩在身邊。
是生活太缺少樂趣?
她抬手捏了捏眉心,從善如流道:“好,我給你個機會。你告訴我他去歐洲幹什麼,剛才你得罪我的事,我們就此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