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明亮,室外昏暗,他透過窗戶除了黑壓壓的一片之外,什麼都看不到。
但他的眼睛卻緊緊鎖在院子裡的某個人的身上。
半天,沉聲對身後的穆念慈道:“把燈關上。”
穆念慈正擺弄著手裡的懷錶,聞聲抬起頭,不明所以地盯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在男人即將回頭把話重複一遍的時候回過神來,“哦,好!”
她關掉了臥室的燈,頃刻間,室內變得比室外還要昏暗。
於是甬路上那道身影立刻清晰了起來。
段子矜的身材纖細高挑,原本不是什麼嬌小可人的型別,可眼下她蹲在地上,從二樓看過去,那小小的一團,無端顯得孤獨無依。
穆念慈走到窗邊,看到這一幕,心裡落下了深深的惻然,“江臨……”
男人盯著那裡看了許久,可能是因為光線太晦暗,穆念慈沒有在他冷峻剛毅的側臉上找到半點動容。
他現在的反應,與其說是平靜,倒不如說是凝固,凝固得像一攤攪不動的死水。
良久,他點了根菸,啞著嗓音道:“把燈開啟吧。”
“你不下去看看嗎?”穆念慈還是很擔心下面的女人的,畢竟她是個孕婦,除了身子需要調理之外,心態也很重要。
“下去幹什麼?”男人沒什麼情緒的反問。
“下去把話說清楚。”穆念慈道,“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你們之間也許有些誤會。”
江臨道:“她不會跟我把話說清楚的。”
穆念慈一怔。
“不想把話說清楚的,始終是她,不是我。”江臨的嘴唇翕動,嫋嫋煙霧就從他的唇齒間溢了出來。
穆念慈聽著他的話,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她看著男人單手撐住落地窗的姿態,半天才冒出一句:“所以,你是在等她主動和你坦白?”
男人的手緊貼著玻璃,握了個拳,聲音卻平淡沉緩,“我不可能一直等下去,她不說清楚,我就只能自己查清楚,這也就是為什麼我會把你叫回來。”
江臨說著這番話,突然覺得,有穆念慈這樣一個朋友……還不錯。
男人不像女人,女人遇到什麼事天生愛分享,小到柴米油鹽,大到天崩地裂,都可以拿去和那一票閨蜜姐妹們分享。
但他呢?難道要讓他拽著傅言玉城商伯暘三個人說這些?
他們不嫌煩,他自己都覺得矯情。
可是很多事情憋在心裡太久,不翻出來會爛成瘡。
男人吸了口煙,吐出的煙霧都好像沉甸甸的,“我希望她明白,感情是兩個人的事,需要坦誠,需要尊重。她輕易放棄的東西,很可能永遠也討不回來了。”
穆念慈的心竟也隨著他的話音沉了下去,男人的語氣很平緩,甚至可以說是平淡,但她卻被他說得隱隱覺得心痛。
“在外人看來,她放棄過我兩次,六年前一次,六年後一次。可是我整天和她在一起,我比所有人都清楚,很多時候她心裡都在打退堂鼓,放棄我的念頭在她腦海裡出現絕不僅僅是這兩次。做生意,我喜歡面對潛在的挑戰和危機,但是談感情,我受不來。”
穆念慈想,她和這個男人認識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聽他說“我受不來”“我做不到”這樣的話。
她還以為他會永遠都像八年前那樣,表面上溫文爾雅,謙遜禮貌,實則意氣風發,桀驁難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