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個溺水的人,奮力向上掙扎,終於將口鼻露出水面那麼一丁點!
雖然依舊是極度危險的邊緣,但這微不足道的1%,卻讓他那幾乎被絕望壓垮的意志,重新燃起了一星火苗,微弱,卻執拗。
他貪婪地感受著身體內部那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細微變化,緊繃到僵硬的肌肉,似乎鬆弛了那麼一根頭髮絲的距離,呼吸,也彷彿不再像之前那樣,每一次都像在拉扯著破舊的風箱。
眼皮上那如同山嶽般的沉重感,似乎也減輕了那麼一點點。
他現在,至少能勉強轉動眼球,用一種近乎神經質的警惕,觀察著這囚籠般的病房。
門外,隱約傳來刻意壓低的交談聲,還有那幾乎細不可聞的、屬於醫院特有的膠底鞋踩在地板上的輕微摩擦聲。應該是蕭同光安排的保衛科人員。
這讓他緊繃的心絃略微鬆弛了那麼一瞬,但這種虛假的安全感,如同水面上的泡沫,轉瞬即逝。
保衛科的人?他們能擋住明面上的豺狼,可擋得住那些藏在陰影裡,吐著信子的毒蛇嗎?
時間,像沙漏裡的沙,無聲無息,卻又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一分一秒地流逝。
陳青鋒強迫自己睜大眼睛,每一根神經都像拉滿的弓弦,警惕著任何一絲風吹草動。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只是幾分鐘,或許是十幾分鍾,病房那厚重的門把手,在死寂中,發出了一聲極其輕微的——“咔噠”。
轉動了!
他的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猛地攥緊,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門被推開一條縫隙,光線從門縫裡擠了進來,有些刺眼。一個穿著護士服的年輕女人,探頭進來,臉上帶著一種程式化的、恰到好處的微笑。
看到他睜著眼,那微笑似乎更真切了些許,她推開門,走了進來。
“陳醫生,您醒了?”護士的聲音很輕,帶著職業性的柔和,腳步也放得很輕,走到床邊,目光落在他手背上那根孤零零的輸液管上,“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陳青鋒沒有立刻出聲,只是用那雙熬得通紅、佈滿血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像X光一樣盯著她。
這個護士……很面生。
搶救室裡那些忙碌的身影他還有些印象,但眼前這張臉,卻沒有任何記憶點。
“蕭主任特別交代了,您現在最需要的就是絕對靜養。”護士一邊說著,一邊熟練地拿起他床頭櫃上掛著的輸液袋,動作輕柔地檢查著餘量,“有什麼需要,或者哪裡不舒服,您隨時按床頭的呼叫鈴叫我,我就在外面。”
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都顯得那麼自然,那麼符合一個盡職盡責的護士形象。
但陳青鋒的心,卻像被一塊巨石壓著,一點一點,沉向無底的深淵。
那個輸液袋……上面的標籤,他看得清清楚楚。
是葡萄糖鹽水。
最基礎的,用來維持人體最低限度代謝的液體。
可他現在是什麼狀況?!多器官功能損傷!生命能量跌破生死線!他現在最需要的,是高營養的能量合劑,或者至少是能夠迅速糾正電解質紊亂的林格氏液!
單純的葡萄糖鹽水,對他現在這副破敗的身體而言,作用微乎其微,甚至可能因為不當的滲透壓,進一步加重他某些已經不堪重負的器官的負擔!
這不是治療!
這他媽的是在……拖延他的恢復?
或者說,是用一種溫和的方式,維持他“活著”的表象,卻不讓他真正“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