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外迴圈機強制干預,體溫數字一路下滑。
36℃… 34℃… 30℃…
隨著溫度降低,那顆剛剛恢復跳動的心臟,搏動越來越慢,每一次收縮都顯得格外費力。
手術室裡的空氣都跟著冷下來。
趙主任站在主刀位置,身形穩固,全部注意力都在那片暴露的、病變的升主動脈上。
那顏色暗沉、極度擴張的血管壁,薄得嚇人,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威脅著它的破裂。
“準備停迴圈。”趙主任的聲音,在冰冷的空氣裡響起,不帶情緒。
體外迴圈師的手指在機器上快速調整。
機器的嗡鳴聲調變了。
輸送到病人大腦的血液優先降溫,搶在全身停擺之前,把大腦這個司令部先“冷藏”起來。
冰冷的血液沖刷著全身。
監護儀上,那條本就微弱的心電波形,徹底拉成了一條直線。
心跳,停了。
呼吸,停了。
全身的血液迴圈,也停了。
生命,此刻被機器和低溫徹底凍結。
手術室內,只剩下體外迴圈機維持最低限度腦灌注的、單調的低鳴。
時間,開始以秒計算。
深低溫停迴圈,大腦能承受的缺血時間延長了,但依然有限。
每一秒,都是在和不可逆的腦損傷賽跑。
趙主任的動作快得驚人,卻又穩得可怕。
剪刀、鑷子、持針器,在他手中傳遞、操作,流暢精準。
切開那脆弱不堪的主動脈壁,露出裡面發黑、撕裂的內膜。
那道致命的裂口,猙獰地盤踞在主動脈根部,甚至波及到了主動脈弓的分支血管開口。
比術前評估的還要嚴重!
“吸引器。”
“紗布。”
“70 Prolene線。”
指令簡潔,傳遞迅速。
器械護士幾乎在他開口的同時,就將正確的器械拍入他手中。
助手精準地牽拉、暴露,維持術野清晰。
每一根縫合線穿過那薄而水腫的血管壁,都懸著所有人的心。
縫合極其困難,稍有不慎就是無法挽回的撕裂。
陳青鋒站在牆邊,後背緊貼著冰冷的瓷磚,汲取那一點涼意,對抗大腦深處傳來的陣陣眩暈和脹痛。
他強迫自己聚焦在手術檯上那片血紅的區域。
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細節,都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