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還要看百雀自己和哥哥的意願啊。”長亭想了想,決定換了種法兒來問,“哥哥如今是將她看做侍女?還是同生共死過的友人?或者...百雀她將自己看做什麼身份的人?她是想留在陸家,還是我們出嫁妝將她風風光光地嫁出去?”
“她不願意出去。”
陸長英未帶一絲猶豫回道,“我回來的時候便問過她,她還是想留在陸家當差。這其實很明顯,陸家只有越來越顯赫,她在我身邊這麼久,也只會跟著越來越顯赫,不願出去是在情理之中。至於我待她...”長英手很輕鬆地擱放在膝上,溫笑著看著長亭,“理智與冷靜是一個政客所必備的,你可見父親一生失態過?阿嬌,我非常清楚我所在的位置與處境。”
長亭伸手握了握長英,“阿嬌私心裡並不希望哥哥像足了父親,可無論哥哥做出什麼選擇,阿嬌也全數支援。”
陸長英是陸綽一手教大,如同陸綽,如同天下間所有計程車族大夫一般,他並不善於表露自己的情感,經此一役,個性更為內斂,性情溫和平緩了許多,內裡的清傲與士族郎君特有的風輕雲淡卻愈發如影隨形。
奈何這樣的人,仍舊一手反握住長亭,一手將小阿寧往自己身側攬了攬。
“只要你們歡喜便好。”長英重複一遍,“只要你與阿寧歡喜,哥哥只要你們歡喜罷。”
陸長英如今的畢生心願大概只有三個,第一,兩個妹妹過得好,第二,平成陸氏日益興旺,第三,他永不負不負他的人,慢慢來吧,終究可以一點一點實現的,除此之外,他的人生不僅僅是他的,還是長茂的。
他只有這三個願望,為了這三個願望,縱然負了天下又何妨。
兄妹兩個,誰也沒將話說透,可任誰都懂對方想說什麼。
“小叔母與長平、長興...”長亭輕輕開口。
“成王敗寇。我不認為我是復仇,我是自衛。我不指責陸紛背後捅刀,我只鄙夷他連這點事情都辦不妥當,秦相雍、周通令、平成老宅...這三方沒有一方是平順了的,他根本勝不了,陸紛只是憑著一股勁兒在做這些事,那股勁兒完了,他也就完了,二房同理。你挾長平以令陳氏。這個辦法只對陳氏有用,因為她渾身都是婦人之仁,若換成大長公主,這個法子不僅沒用還會將自個兒摺進去。陳氏逼宮兵變之時,她一直在猶豫,她根本就沒有想好應該怎麼做,當遭遇危機的時候。她第一個想到的是她的子女而非已經兵臨城下的她召集起來的將士。她不是一個合格的上位者。甚至她根本就當不了一個上位者,她只是一個滿心仁慈卻又孤注一擲的母親。”
這是陸長英在教長亭,教到一半。看著長亭亮晶晶的一雙眼睛逐漸止了話頭,輕咳一聲轉了話頭,“這些你聽聽就好,不用太過在意。二房的事我來辦。血哥哥來沾,你便好好將養身子。孝期過了你都十七八了,阿寧都十一二了,都不小了,學學琴練練字。養好身子骨,也該...”
然後陸長英話鋒一轉,就變成了鄰里街坊嬸嬸伯母的碎碎念模式。
夜很長。團圓卻永不嫌久。
至於二房究竟在哪裡?
長亭隔了幾天才知道——她便納悶了,研光樓的丫鬟們都是她一手挑的練的提拔的。怎麼陸長英一回來,素日裡機靈的姑娘們就變成了聾子、瞎子和啞巴了?咋問啥啥不知,說啥啥不應,滿秀膽子最大,美其名曰,“大郎君不叫姑娘聽些雲裡霧裡的東西,您每天最要緊的是啥?喝藥呀!喝完藥,您還要幹啥?”
現在還時興搶答了!?
長亭望著滿秀期待的眼神,有點想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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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您看您就給忘了吧!去院子裡走兩圈啊!您為啥發熱?還不因為身子骨不健壯?您自個兒瞅瞅,個兒長了,重量不長算什麼事兒?胡姑娘多健碩呀,您得多學學呀...”
“誰他孃的說老子健碩呀!你他孃的才健碩!你一輩子都健碩!”
正在努力穿襦裙的胡玉娘現在非常討厭旁人說她健壯、健碩、健康等等一切和“健”字隨意組合的詞兒,畢竟她才從嶽番那處受了打擊,然後她就胳膊肘擊打回去了。也是,哪個姑娘家喜歡聽郎君說,“我就喜歡你的大腿,可以一腳踹翻石凳子”之類的類似情話呀...
約是要塵埃落定了,陸長英大發慈悲地給研光樓通了點氣兒了。
“...還是住在東苑的。”滿秀一面服侍長亭喝藥,一面讓珊瑚挑了一碟紅海棠果子陪藥,“可惜東苑已經被人封了,盡數物件兒歸了公中,只留了兩間小屋子,二夫人和慶二姑娘住一件,兩位郎君住一間。小郎君日日哭,哭得染了疾,大郎君便喚人將長興郎君抱到通州的莊子上去,其餘的人還是留在東苑,大郎君說暫時不急慌,他們掀不起風浪。”
陸長英要算總賬了。
長亭含了口紅海棠果子,覺得滿口生津。
長亭的預感一向靠得住,六月還未過,豫州內外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陸長英手腕鐵血挨個懲治,只要事涉當晚兵變之人無論官職大小,只要不是兵,全部革職,八個督使問斬抄家,十歲以下的稚童及婦孺沒收為奴,成年男丁盡數腰斬。你問陸長英哪來的兵力及實權做這一溜事兒啊?很好辦啊,豫州十六個督使,八個遭了難,還剩八個怎麼辦?殺了他,你是不是就有機會兼併合收了呀?是管一座城池的賦稅勞役油水大呢?還是再加一座,順勢翻倍的好呢?
陸長英什麼也沒出,一兵一卒都沒出,只出了個諭令,便將豫州十六個督使合併成了八個。
你無論怎麼排除異己,我不管。
只一條,庶民無辜,兵士無辜,商賈無辜,這些人,你不許動。你若動了,還有七個督使等著接收你的布兜子呢。
長亭粗略算了算,豫州十六城,死了大概近三千人,怪道平成近日的空氣都有一股血腥味啊,他們死得不算冤枉,你要跟錯主子,便不怨旁人藉機格殺,成王敗寇,權勢傾軋罷了。
該去拜靈了。
長亭牽著小長寧走進了陸綽的靈堂,上面豎著陸綽與符氏的牌位,長亭仰了仰頭,輕聲吩咐滿秀,“去把小叔母請過來吧,我有話想問她。而她,也應當給父親磕個頭。”(未完待續)
ps:這章其實應該叫了斷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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