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亭望著他,慢慢笑起來。
果不其然,她所顧忌的,她所愧疚的那些愁緒,在他眼裡什麼也算不上。
“你是母親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長亭下巴擱在手腕上,“庾郡君很靈醒也很能幹,庾家在士族裡雖名聲…”長亭一頓,轉了話鋒,“名聲很活,可你卻極板正,你大抵不太像你的母親吧?”
蒙拓扯動臉皮笑了笑。
便明說他悶,他也不會生氣的呀。
“不是很像。”
蒙拓語氣淡淡的,“其實我母親同姨母也不像,姨母手腕靈光也八面玲瓏,我母親同你們家二夫人有些像,哦,也有些像你,喜歡想事情,心很細…塞外冬日比關內更冷,她拿兩張小牛皮縫在一塊兒給我做一雙小手套,針腳細得我湊攏了都看不見。”
像二夫人陳氏?
那就是個性和軟了呀。
再說像她?
或許小庾夫人是一個心境和軟,多愁善感的女人罷…
長亭柔聲淺語,“那你的父親呢?”
蒙拓的父親是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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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長亭知道唯一一件關於他父親的事。
如果父族沒亡,蒙拓何以進關內來投奔石猛一家?若父族亡滅,那便是被滅了門,能娶到庾家女的胡人大多都是達官顯貴,鬍子近來並未有風波,也沒有儲君之爭,故而一戶達官顯貴要被人滅門,實在不可能。
蒙拓手上動作一頓,慢慢將杯盞擱下。
許久無話。
只能聽夜裡的雨聲和風聲。
時間久到長亭以為蒙拓不會回答了,哪知蒙拓卻開了口,語氣水波不興,沉穩且緩慢。
“我父親啊,是胡人啊,比我母親年長十歲。母親嫁過去的時候,他已經有了三個兒子了,都是先夫人的兒子。他給大王共事。管著大王的兵馬和糧草,手下也有人手。大哥蒙擴長我九歲,我知事的時候他已經是父親的左右手了。”
瘐氏是繼室!?
長亭頭一回聽說!
瘐氏女嫁給鬍子當續絃!?
長亭望著蒙拓,突然明白了他的幼年的時光該有多難熬,母親是大晉計程車族,而父親是胡人的官吏,已有頗受重視的長兄,血脈尷尬,行事艱難。
夜黑風高。蒙拓似乎起了談興。
“我母親個性溫婉,可士族女的清高與敏感在她身上亦清晰可見。他想要一碗水端平,可奈何三位長兄和後院的姬妾卻不給他這個機會。你知道女人磨起女人的花樣有多少種嗎?女人的天地就那麼點兒,隨便一挑便是一場仗。刀不血刃,陣前殺敵。母親本有一輩子的時光與她們慢慢磨,奈何他卻親手打破了母親的憧憬與依賴。”
他…
或許是指蒙拓的父親吧?
不,一定是指蒙拓的父親。
長亭以為會聽見一場習以為常的內宅爭鬥下的禍事,奈何蒙拓卻埋首輕聲地打碎了她的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