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六碗了。”
嶽老三笑得鬚髯翹起來,頭一抬讓眾人朝外看,“來六碗!又來了個人!”
長亭順著嶽老三的目光望出去,蒙拓一襲黑衣,後背負刀不急不緩迎光踏月從東側而來,人潮依舊喧囂,可他卻很沉默。
長亭抿嘴一笑,回首給店家交待,“六碗,拿一碗的糖別放那麼多。”
嶽老三眼風看了長亭一眼,似笑非笑地湊過身來問,“姑娘咋知道阿拓不吃糖?”
她咋知道蒙拓不喜歡吃甜食的?
因為無論柿子炒蛋擺在他跟前多近,他都不會伸筷子夾,北方的柿子炒雞蛋放砂糖,而飯桌上是不好伸長胳膊去夾遠處的餐食的,一路過來,常做柿子炒雞蛋,而且常常放在蒙拓身邊,蒙拓寧願幹吃饃餅也不伸筷子…
阿寧的麥芽糖,他也從來不吃。
長亭埋首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
蒙拓走近,恰好糯米糊糊做好了放在身前,蒙拓負刀落座在長亭左邊挨著嶽番坐下,嶽番和胡玉娘還在吵吵嚷嚷,小阿寧專心埋頭喝糊糊,嶽老三不欲摻雜少年的局裡,端起碗便坐到了小白副將身邊,嗯,他在跟小白副將說笑話,張三李四王麻子全說完了,小白副將都沒笑,嶽老三情緒有些崩盤,往地上啐了一口,“你他孃的真是老秦頭帶出來的兵!”
沒錯,小秦將軍的臉上表情也不算很豐富…
小食棚子裡鬧鬧嚷嚷的,外頭夜空裡煙花綻開極大一朵。
蒙拓埋首喝糯米糊糊,長亭便往長板凳左邊挪了挪,笑眯眯地開口,“這麼些天了,今兒個才像過年。”
蒙拓手上動作一頓,糊糊嗆在口裡,悶聲咳了兩下。
長亭有點想幫他順氣,可再默了一默,還是自己在自己身上比劃兩下,教他,“…嗆到了就從胸口順氣兒順到肚子,欸,對,就是這樣…”
蒙拓順了兩下,才想起來嘴還沒擦,想拿手背擦嘴,再一想從兜裡掏了一張帕子來,一擦嘴角再拿到眼下一看,有點臉紅——剛才一嗆,紅豆沙就沾在了嘴角邊…
長亭善解人意,“無事無事,我幼時還沾著牛乳沫兒四處走呢!”
蒙拓默了默,把帕子往袖裡一塞,抬頭輕道,“京都來信了。”
所以他才過來,他過來不是為了吃糯米糊糊的啊!
長亭眉間一皺,點點頭,示意請蒙拓繼續向下說。
“拿紅漆泥封住的,我估摸著是秦相雍的手跡,等回去之後,你注意些大長公主的舉止,若我有機會拆開信封,到時再將具體內容告訴你。”
這關係到真定大長公主的選擇!
關係到陸紛會不會成為棄子的命運!
長亭容色輕斂,很鄭重地點點頭,“若是找不到機會,你也別冒險,早一天知道和晚一天知道其實差別不大,一切以穩妥要緊。哥哥的情形如何了?”
三日前,蒙拓將從幽州回來,是石猛安排下的差事,他不說,長亭也沒問。
問到陸長英,蒙拓這才想起了另一樁事。
他手伸進衣襟口裡掏了許久,似是掏出了點兒東西便蜷在掌心裡頭遞到長亭跟前,見長亭沒反應,抬了抬下頜,輕聲道,“伸手接。”
長亭手掌一點一點慢慢抬起來,蒙拓將掌心開啟,是個很溫潤的物件兒。
長亭低頭一看。
是陸綽留下來的那隻古白玉扳指!
她為了給周通令設套兒,怕籌碼不夠,一咬牙就送到了周通令手裡的那方扳指!
她本沒想過還能回到她手裡頭的——畢竟如今的她並沒有徹底搜查周通令宅邸的能力!
長亭很激動,飛快抬頭看向蒙拓,“你找到這個了!”
夜色璨光之下,蒙拓好像抿嘴在笑。
“生辰快樂。”
蒙拓笑著說。
話音剛落,棚子外“砰”的一聲,有朵煙花粲然盛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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