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拓話頭頓了頓。再道,“還有為何連夜入城?是獨身入幽州,還是身後跟隨有大隊人馬?是自己的意思,還是姨夫交待下來的指令?諸如此類。”蒙拓手往後一背,神色平緩。語氣也很平緩,“當然,你知道的。大長公主是不會這麼問我的,聽說說話七拐八彎是士家脾性,我在你身上沒瞧見,便以為是謠傳。歷經昨夜才知道恐怕是我想錯了。”
摸底過後,便是試探。
這確實是士家慣常用的伎倆,只是有些人用得好,言語如鮮花,聲調如糖油,一捧一抬再一恭維就北都找不著了,可有的人用得不好,就讓人很反感。
比如昨夜的真定大長公主。
或許是一夜坎坷讓這個垂暮晚鐘的老人失去了與之盤桓的耐心,或許是認為小小蒙拓,不至於讓她拿出訓練有素的高禮待...
不論原因如何,反正結果就是蒙拓有點不高興了。
也是,任誰遭人居高臨下地盤問良久都會受不了,長亭也不是沒有見過真定大長公主待寒門庶族的模樣,準確地來說這是每一個士族出身與身俱來的莫名其妙的高傲感,與自視過高之感。
是的,長亭突然覺得這樣的高傲讓人莫名其妙,人可以因為地位、才學、思想、品性,甚至長相、身材、氣度而自傲自大,可士族所擁有的這些從哪裡來?從他的出身而來。
人為甚要因為自己沒有辦法選擇的出身驕傲?
如果胡玉娘生在士家,照她凡事拼命的勁頭,她會學不好這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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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蒙拓生在士家,他冷靜、鐵血、當機立斷且心機縝密,他會掌不了一個家族?
出身給了人機會,而太多的人得不到機會,佛偈曰,凡事皆有因果,今生達官顯貴的果是前生誦經傳佛接下的善果,好吧,對於因果之說,長亭將信將疑,可如果下輩子,陸紛遁入畜生道變成一隻狗,長亭也會非常欣慰。可是下輩子的懲戒,今日事今日畢的觀念,卻更叫人信服。
一想就想遠了,長亭靜靜地瞅了瞅蒙拓看不清情緒的那張臉,張了張口,“你別放在心上。大長公主對哀帝都沒有過好臉色...”她想伸手去拍拍蒙拓的肩,想了想到底理智剋制衝動,“你都是怎麼回應的啊?大長公主不好糊弄,說不出一二三來,她不能放你走。”
反正鐵定沒把陸長英找到一事捅到真定大長公主面前去。
“我說我是來溝通冀州對福順號掌控的,我與姨夫的親緣關係,我的胡人血統,都足以讓真定大長公主信以為真。”
蒙拓雙手負後,話中聽不到嘲諷的意味,可長亭還是看見了蒙拓微微扯開的嘴角,“在大長公主眼裡,我確實是與商賈溝通的好人選,路過幽州順道拜訪自然也說得通了。”
逆光之下,五官黑糊糊的,可仍有擋不住的英氣。
長亭不僅想拍拍蒙拓的肩,還想伸手抱抱他了,她剛張口,蒙拓卻急匆匆地轉了話頭。
“你知道,今晨真定大長公主命陸家將領持暗紋牌召見城中暗線一事嗎?恐怕是要動起來了,昨日之事一出,真定大長公主的啟程之日估計會提前,動手的日子也會提前,你...”
長亭等著蒙拓後語,哪知等了半晌才聽蒙拓緩言兩個字,“保重。”
這兩個字的殺傷力和“後會無期”那四個大字兒是一樣一樣的。
長亭頹了一頹,低聲應了個“哦”,“陸家在幽州還有暗線?”
說實在話,長亭是有點驚愕。
這麼些年,她是頭一次聽到陸家在豫州和京都之外的地方仍有勢力。
“否則你以為平成陸氏與別人的區別在哪裡?真的就差在那幾幅畫和幾條裙裾上?”蒙拓被小姑娘的語氣逗樂,“此間真定大長公主堂而皇之召見埋得極深的暗線、家將,這個動靜沒瞞人,更瞞不住周通令。大長公主草蛇灰線的伏筆,打得蠻好。”
長亭眯了眯眼睛,微抬下頜,終方放下心來。
周通令知道了又怎麼樣?
真定大長公主前面的伏筆打得太好——她就是一個忍辱負重、顧全大局的老婦人,不在乎時局走向,更不在乎風雲詭譎,只希望將自家的一畝三分地管好,次子已行差踏錯至此,她無力迴天可也不會拖後腿使空勁兒,她只好一再退讓。而在好容易活下來的長孫突逢偷襲之後,她要求調動自家勢力多一點保護和保障,這過分嗎?
一點也不過分!
ps:
昨天關於阿玉罵陸紛“丫頭養的”這只是個罵人的意圖,陸紛是嫡子是真定的兒子啦,是阿淵沒想全面造成誤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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