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過偏巷外郊,一進城池中央,果真如來報者所言,堵得人滿為患,馬車停一停再走一走,車輪子還沒軲轆兩聲。就又停了,小長寧很想掀開幔帳瞅一瞅外間是個什麼情形,卻被長亭緊緊摟住了胳膊,小長寧仰起小臉來。輕喚道,“阿姐,我想看一看,就掀一個角,別人瞅不見我的臉...”
長亭搖了搖頭,沒放手,輕聲哄道,“等咱們到了冀州再看。這兵荒馬亂的,看了心裡堵得慌,還不如不看呢。阿寧乖。”
小長寧抿了抿嘴,身形向後一癱,也沒再堅持了。
胡玉娘見狀笑眯眯地颳了刮長寧的臉,伸手將小長寧抱在懷裡來,一下一下輕撫了撫小長寧的後背。她是覺得阿嬌保護太過了,無論做什麼都活像一隻老母雞張開翅膀全力護著身後的小雞崽子,明明也才只比阿寧長几歲罷了,不像長姐,像老孃。
一路停停拐拐,臨近日暮,車隊選了一處驛館停。嶽老三手面頗大,包下了驛館整一層,言行舉止都符合大商賈的作態,可長亭的心一直懸掛掛的始終放不下。
懷著臨門一腳,可千萬別踢歪了的擔憂。
同樣一顆心懸在半空的,還有高居幽州刺史府邸的周通令。周大人。
和長亭不同的是,他除了掛憂,還有憤懣。
幽州刺史府內四處都靜悄悄的,中軸上坐落的青瓦小院門窗緊閉,周通令滿臉鐵青地仰坐在書案之後。一字一句從齒縫兒中擠出來,“...戴橫死不見屍,活不見人,攜領的百人衛隊一夜之間無影無蹤...右司衛所千餘人兵分三路,找了五天...”
周通令猛地一下聲量高揚,“他孃的,找了五天,一事無成!連塊兒布都沒找到!反倒被人捅破了天!符家派欽差來過問,再等兩天,陸家、謝家,貓家狗家全部湧到冀州來了!全都他孃的來冀州看老子笑話了!”
堂下跪坐了四、五個人。
周通令是個喜怒哀樂不上臉的人,從不樂意與人撕破臉皮,他們共事近十載,從未見過周通令盛怒的神情。
跪坐在蒲團上的人皆手足無措,齊齊道,“微臣無用!”
“你們是無用!”
周通令盛怒之下,腦袋卻很清醒,“一群老匹夫,連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頭都玩不過!”
前頭一垂垂老矣的官士顫巍巍抬起頭來,張嘴掉書袋,“天時地利人和,現今皓雪阻道此為天不佑助。地險且阻,此為地不諧利。人海茫茫,外城復員遼闊,此為人不相幫。天不時,地不利,人不和,不是敗在了小丫頭手下,是敗在了...”
“閉嘴!”
周通令怒極反笑,一群老匹夫,一群尸位素餐的老匹夫,半灌水響叮噹,無論事情走到哪一步,都不是他們的錯——是天不保佑,人自然也就無處相爭!
“去你奶奶個腿兒!頭腦低智且自以為是,幽州遲早要毀在你們這群老匹夫身上!我只問你們,找不到人有可能是藏得隱蔽,也有可能怪罪到外城地廣人稀的錯處上,可朝廷又是如何知道陸綽死了,而且是死在我幽州的地界上的呢!?”
下列五人頭往回一縮,無一人回應。
周通令手一甩,一字一頓,“他孃的,是有人報喪報到建康去了!”
誰報的?
他將幽州管得像鐵桶一樣,油潑不進,水透不穿,陸綽死在幽州外城棧道,早已毀屍滅跡,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來!
誰知道陸綽身死,誰才有可能將訊息傳到上頭去!
普天之下,除卻他與陸紛,還他孃的有誰知道!?
陸家逃了的那兩個小姑娘!
她們是怎麼傳上去的!?
周通令滿臉通紅,拳頭錘在了書案之上,沉聲吩咐下去,“嚴加看守這三兩日進幽州城的大批人馬,近兩日出幽州城的佇列細心蒐羅。”
話頭一頓,“這兩日並未出城的人馬,更是暗中重點搜尋物件,寧可錯殺一千,也不能放掉一個!如果外城沒有,那就在內城,如今時局混亂,他們心裡頭有怕的東西,自然不敢冒著風頭向前走!”
“那京都派過來的差使呢?不用顧忌他們了嗎?”
下列之人張皇出言。
周通令手刀抹脖,目光狠戾,“如今不是顧忌這麼多的時候。”
一念成差,一步錯踏。
若長亭知道了周通令這以己度人的私心揣測,一定會感謝天,感謝地,感謝周老侍中的老妻將庶長子養成了這樣慣會避其鋒芒、韜光養晦的小家個性。
喜歡天嬌請大家收藏:()天嬌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