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道理,陸綽自然也清楚,一退進林子裡,便將輕騎、重兵整合,形容肅穆地擺盾放弩。符氏緊緊摟著長寧,內廂靜默無言,長亭面色沉默,伸手讓百雀靠過來,附耳輕語。
百雀連連點頭,面色驚惶,伸手撩簾佝身向外走。
“她去做什麼?”符氏神容惶然,語聲沙啞。
“找活路。”
長亭將絲帕平鋪在腿上,心下恐慌,她的右眼皮又跳了起來,她不信哪家悍匪流民能有這樣強大的實力,更不信盤踞高處的賊人會打無準備之仗,陸家被鋪天蓋地的雷霆之勢逼得無法前行,唯一的路就是擇林掩護,這就等於賊人親手將陸家送入悶甕。
陸紛的援兵還沒到,僅有千人隨扈。
陸家死士驍勇忠誠,長亭一千個一萬個期許,期許能倚靠這群漢子闖過這一劫。可,若是闖不過呢?賊人敢將陸家往這處逼,自然篤定在這裡只有一個口兒,若輸了陸家逃也沒有地方逃。
她讓百雀告訴陸綽的便是這些東西,她能想到,自然陸綽也能想到,讓百雀告訴陸綽,只是為了自己心安——若輸,陸家至少應該有人活下去。
長亭埋下頭,掌心攥緊,一眨眼,涼滋滋的眼淚一下子便出來了,砸在絲帕上落成了兩朵深色的花。
前頭在排兵佈陣,長亭在心裡頭默數,將數到五十五,外間便如沸水濺油,瞬時喧雜。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是賊人俯衝而來了!
長亭挺直脊樑,深吸一口氣。
外間男人喊打喊殺,人聲高喝與烈馬嘶鳴混雜在一起,長亭艱難地吞嚥,伸手一把將簾帳撩開,當即愣在原處,原本靜謐的高林頃刻間便飛沙走石,火光飄忽不定,分不清是我是敵!
重盾安放如摺扇半展,馬車輕騎便鎮守於半環之中。
長亭耳畔轟鳴,目中有淚光,腹間嗓子口陡翻酸水,只好將手一把抓住橫欄,眼神跟著火光而動,卻愈發惶恐。
她找不到她父親的身影了!
陸綽在哪裡!?
她的父親難道不應該同她們一道安守於重盾之後嗎!?
長亭鼻尖發酸,泫然欲滴,卻在倉皇中陡見高馬之上有一襲青衫長衣揮劍斬空,馬揚蹄上揚一騰,長衣拂風陸綽似在高呼,長亭腦中空白,隔得太遠,她聽不清她的父親在高呼些什麼!
“扣扣扣”
窗板有人在敲,長亭神色恍惚向下看去,卻見周管事焦灼驚恐的臉。
“國公爺讓夫人與姑娘先下馬!”
長亭下意識地向後一縮,周管事急得已經變了聲調,手顫抖地扶在窗板邊,埋首四下看了看,眼神很焦急,可以壓低聲調,“將才斥候在背山小溝裡尋到了一處可蔽之地,深河谷幽...夫人與姑娘先下馬...國公爺說要早做打算!”
早作打算!?
做什麼打算!
長寧陡然嚎啕,長亭心漸漸沉了下去,形勢比她預想的更糟糕...眼風飄忽地朝外一掃,戰事正吃緊,可林子外頭的不遠處仍有火光四溢,賊人還有後手,還有援兵...
長亭再回望過來,可著青盔冷甲的陸家兵士面目猙獰,似已搏盡全力。
符氏仍猶豫不決,長亭轉頭,輕聲問周管事,“父親在哪裡?”
“國公爺還在陣前殺敵...”
這是壓垮周管事的最後一根稻草,四旬男人跟著長寧仰頭咧嘴,嚎啕大哭起來,哭聲撕心裂肺,痛徹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