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道,人都得分出個三六九等,縱算陳嫗決定錯了,她可以發難,可下頭的小丫鬟卻不能越級。
陳嫗資格老規矩重,待長亭忠肝義膽,她要罰下頭人,是該罰,該怎麼樣管教小丫鬟,長亭從來不過多置喙,她的眼界不應當在細瑣之處,世家為什麼值錢?除卻手上的權柄和錢帛,歷經歲月積澱下的約定俗成的觀念與氣度亦舉足輕重。
長亭應了聲“哦”,才道,“天涼,抄經的時候給她備個蒲團,若實在抄不完就先存著,等回了平成再兌現,畢竟路上累得很。”
陳嫗點點頭,她知道輕重。
待長亭洗漱完,才將長寧叫起來,又往小姑娘嘴裡塞了兩隻糯米糰子墊底,才往符氏的正廂房去,到正廂時,陸綽已經在了,早膳才擺上,羹湯和吃食熱氣騰騰地朝上冒煙,陸綽的一張臉便蒸在煙霧裡。
兩個姑娘福了安,長寧跟在長亭身後落了座兒。
陸綽笑得極溫和,“阿寧昨天是和姐姐一起睡的?”
長寧咧嘴笑,露出缺了瓣的牙,重重點頭,“是呢!阿寧睡得好極了,長姐燻了凝露香,好聞得緊!”
陸綽眼風瞅了眼符氏,笑沒變,只是語氣淡了些,“夫人有心了,這回倒想得開。”
符氏胸口一堵,半天說不出話來,陸綽其人一次不忠百次不容,她將生長寧,頭一胎頭一個孩兒,自然是當作眼珠子護著,陸長亭個性又烈,陸綽對謝文蘊留下的那對兒女無限寬縱,若當真出了什麼事,她是要陸長亭賠手還是賠腳啊?阿寧是她命根子,她又上哪兒哭去!?
只那麼一次,她不叫阿寧與陸長亭親近,陸綽便硬生生記了一輩子!
符氏扯開抹笑,半天沒想出來該說些什麼。
陸綽再深看她一眼,輕嘆了口氣,終率先舉箸。
食不言寢不語,長亭不喜歡北地的吃食,全都是鹹的糊糊和湯,什麼吃食都能放在一塊兒燉,加點鹽巴再舀勺油就算糊弄了一頓,長寧也吃不下去,看長亭停了筷子便跟著有一搭沒一搭地用。
陸綽又看符氏一眼,“車隊出來沒帶廚子?”
符氏忙輕擱下勺,就著帕子擦嘴後有點詫異,“帶了啊!若沒帶,咱們這一路過來吃什麼呀!”
陸綽愣著看了符氏一陣兒,符氏也愣愣地回瞅著他,陸綽不由再嘆一口氣,“那怎麼不做在建康用的早膳呢?八寶羹,桂花藕粉,就算出門在外不也很好做嗎?”
“哦!”
符氏恍然大悟,再看了眼已經擱了筷子的兩個姑娘,語氣有些遲疑,“是昨兒庾夫人來的時候告訴我...走到一地兒,嚐嚐當地的特色菜總沒錯兒吧...她還想送咱們兩廚子...我沒敢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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