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她分辨不出的聲音,像是牛“哞哞”的叫聲,又像是羊“咩咩”地在叫喚。兩者她都沒聽過也拿不準,想掀開幔帳瞅一瞅,手伸到一半兒卻被百雀擋住,百雀蹙著眉搖頭,輕聲道,“您不會想瞧的,都是卑賤的庶民。京都豪強越發猖獗,南邊活不下去了,只好拖家帶口地鬧著過城...其實這些並不好看。”
長亭默了默,隔了一會兒,將手放下來。
她是沒見過,但也知道一定不好看,陸家北遷出行都將陸綽累得瘦了一圈,何況無權無勢且身負重擔的庶民?怕是被這亂世折磨得十足憔悴了,既可憐又不好看。
不好看的人與物,她是不會想瞧的。
全都得怨怪符家!
長亭眼神移向青螺簾帳,女眷的簾帳都夾了棉,特意又染了深色,就怕風一揚起矜貴世家女的面容不經意間被卑微的旁人瞅了去——這讓她什麼也看不見,卻仍舊長長地嘆了口氣,“你說動亂什麼時候才能過啊?”
百雀愣了一愣。
長亭沒想讓她答,又看了會兒簾帳,再轉過眼來,接著自己的話輕聲說道,“這怕只是起點罷了。”
更大的動亂還在後頭,而從亂世中鬥破乾坤的英雄緊隨其後——這也是陸綽說的,不同的是,陸綽這番話不僅僅是對長英說的,也是對她說的。
路被庶民堵得水洩不通,車隊終於選擇繞道山路,山路墾得毛躁,馬車愈發顛簸。
喧囂漸遠,這山路不好走,靠兩條腿遷徙的庶民要準備更多的乾糧、衣物、武器和精力才能從山路過道——這比一哄而上佔搶官道付出的代價更高。
官道已無精兵把守,大不了博出一條命去搶道。
在庶民窮人家,乾糧,可比性命要緊多了。
長亭直直盯著更漏,已過午晌,馬車向後一晃,終於停了下來。
外廂的小丫鬟們先下馬車,搬過小杌凳,手腳麻利地鋪了層軟綿,緊接著染了兩鼎小香爐,撐了幾柄長扇侍立在側,百雀彎腰撩簾,長亭帶了頂青布帷帽扶著百雀,踩在小杌凳上下了車。
四周皆為茂林,馬車碾過的深印還藏在狹窄的泥土裡,家將武士們背身向外,刀斜插於腰帶上,長亭帶著帷帽瞧不清楚,只能目不斜視地向前行。符氏的馬車離得不算遠,就在長亭前頭,長亭到的時候,陸長寧也到了,靠在僕從身上,就坐候在馬車外廂。
陸綽兒女緣不太好,兩個兒子一嫡一庶,兩個姑娘,庶子不能上陸家家譜,故而陸長寧行三。
“長姐——”
長寧想撲過來,奈何風寒還未見全好,小女孩只能聲音啞啞地笑著喚長亭,眼神接著便朝裡一瞥,悄聲道,“母親暈著呢,將才吐過一次,鄭嫗正服侍著漱口。”長亭俏生生地立在廂外,忙就著絲帕掩了掩鼻,再看了陸長寧一眼,並未答話。長寧小孩心性,又衝長姐咧嘴一笑,正好能見著沒了牙,黑洞洞一片,露出粉嫩粉嫩的牙肉,偏偏還想張口再說話。長亭心裡憋了又憋,終是抿嘴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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