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成文忽然料不準,雲深和他要的分明是木容的庚帖,他給的也分明是木容的庚帖,可為什麼合了庚帖定下日子後,就成了木寧的?還是說雲深心底屬意的,仍舊是木寧?
看木成文面上陰晴不定,木容心底冷笑,木成文是隻要和雲家結親,至於嫁去的到底是哪個女兒他並不甚在意,恐怕隨後也只會不了了之裝作從開始就操辦的是木寧和雲深的親事。
果然木成文漸漸緩和了神色,將紅封交到了梅夫人手中,蘇姨娘卻是忽然道:
“只是聽說當年周姨娘給四姑娘和雲大少爺定親時是有婚書的,可如今要成親的卻是三姑娘和雲大人,難免會遭人詬病吧?”
她還是不想梅夫人太得意,只是木容卻不願意再讓她利用,便是笑道:
“婚書在三姐手中,況且那婚書上寫同雲大人定下親事的,是木門周氏所出的木家三姑娘。木門周氏是我姨娘,可木家三姑娘卻是三姐,此事不周,總也好辯說,不會遭人詬病。倒是三姐去歲在上京已然和雲大人有些傳言,若是這親事不成,反倒要讓人笑話,損我木家女兒聲譽。”
蘇姨娘一笑:
“四姑娘果然識大體,知曉木家女兒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不會做那自掘墳墓的蠢事,且還顧念著血脈親情。”
溫軟話音裡總帶著一股嘲諷,梅夫人眼下因著忽然定下的木寧和雲深的親事正是欣喜,也就不願同蘇姨娘多計較,蘇姨娘面上雖不顯,心底卻是萬般不忿。
木容只作壁上觀,木成文卻是心焦不願聽人吵鬧,厭煩的擺手令眾人退去,只留了木容一個。木容忖著他是要問今日可打探出什麼訊息來,只是木成文等人都退乾淨後,卻是忽然問了一句:
“我聽說,簡家變賣的你大姐的嫁妝田莊鋪子,和夫人手中前些日子出了事的糧鋪,如今都在你手中。”
這倒令木容始料未及,可也是早已料到周景炎既將鋪子都轉到了自己名下,自然是瞞不了多久的,也只是一驚後便從容回道:
“是,周表哥覺著那些鋪子從前是從周家出來給我姨娘的,自然也該在我手中才是,見了變賣,也就買下放在了女兒名下,女兒卻是不懂經營,交在了周表哥手中,每年不過收紅利罷了。”
她說是將實話說出了一大半,沒一絲嘲諷,卻讓木成文一下有些不自在,木容見如此,又添了一把:
“聽父親方才說起,這宅子和府中田莊商鋪也都是要處置的,大約周表哥見到,也會買下放在女兒名下。”
周景炎將鋪子都放在木容名下,卻是每年只分紅利給她,如此實在是雙贏的很。可木成文聽了這話卻是臉色不大好。
“罷了,誰買去的也沒什麼分別。倒是你打探出什麼訊息沒?此行上京到底會否兇險?”
方才那一句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讓木成文覺著木容總還是顧念木家的,和她說氣話來也就不再藏著掖著,木容也就垂頭:
“卻是不巧,沒見著周表哥,侯府也大門緊閉,什麼訊息也沒探出來。”
木成文一聽如此蹙了眉:
“料想也如此,靜安侯來時我也已多方試探,他卻隻字不提,自然是不願我們打探才會如此。”
木容應是,忽然又想起了周景炎和木寶相會的事。見木成文不再說話,便也告退了出去。
回了絳月軒,隨意用了幾口午飯便有氣無力躺在暖閣裡,蘇姨娘回來後已然交代西跨院各處整理物什,一時間整個府中倒有些忙亂的人心惶惶。冬姨見她心不在焉,連飯都不肯好好吃,就跟進了暖閣裡。
“咱們要怎麼收拾這些個東西?”
從前尚好,木容就沒幾樣東西,可如今合歡樹林裡五間的庫房都被堆的滿滿的,連宅子都是要賣的,東西自然也留不住,可要往上京去帶又真是不可能。
“這宅子當初是外祖家出錢蓋的,打聽著木家預備賣多少錢,咱們買了就是。”
冬姨點頭,這樣處置再何時不過,只是正要說什麼,卻是忽然抬手去擋:
“哎!哪裡一道光,這樣刺眼?”
木容正是頹然,聽了冬姨這一念叨,腦中卻是忽然閃過了石隱面上的銅面具。
“冬姨,我想歇一歇,你讓她們都別吵著我,過一個時辰再進來。”
她只閉眼做疲累狀,這些日子也著實沒心靜過,冬姨給她掖了被角就出來了,令蓮心守在廳裡。
木容心境忽然明朗起來,不多時,只覺著有微風拂來,她彎了唇角,卻不肯睜眼。
“方才瞧見東邊偏門外,似乎停著雲家的馬車。”
他這一句一下讓木容收了笑意,變臉之快讓他簡直失笑。
“我和你一起動身往上京去。”
果然一句後,她又緩和了神色,嘴角又彎了起來,這才睜開眼。
“傷勢可好多了?”
“無礙了。”
他在暖閣角落裡的圓凳上坐下,木容入目看去,就見著石隱一身的玄色外袍,竟讓這從來都不假顏色的冷戾之人平添了幾許邪魅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