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雲泊還在打哈哈,“母親,你說的這些時間太久,我都快記不得了,沒想到母親你的記性比兒子都好。”
席夫人笑了一下,卻未達眼底,她直直的盯著北雲泊,目光像是把他牢牢看了一遍,想要刻進心裡一樣。
“最重要的一點,”席夫人忽然緊了緊雙手,輕聲道:“泉兒他,從來不會喊我母親,從小到大他只會喊我叫娘,或者老孃。”
她眼眸落在北雲泊那張臉上,眸光深深,“謝謝你,願意裝作泉兒的模樣陪我這個老人家四年多,我真的很知足。你裝泉兒從神情到外貌確實很像,可有一點你怎麼樣都模仿不了,那就是自己的習性,你所愛吃的都是泉兒這輩子都不會碰的東西,你所喜歡的樂曲也是他不感興趣的。甚至於像冬三白這樣的女子,也不是泉兒所心儀的型別。”
北雲泊極為震驚,如果照這樣說,是不是從一開始席夫人就陪著自己在演戲,她根本什麼都知道,是這個意思嗎?
席夫人數度哽咽,她繼續說道:“儘管你很努力的在模仿泉兒,可是你終究不是他,任何一個細節都足以證明你不是泉兒,你的漏陷次數太多太多了,所以從剛開始我就知道回來的不是泉兒,而是扮演泉兒這一角色的你。”
北雲泊眼見著瞞不住了,索性坦白道:“夫人慧眼,我的確不是席泉,我是茵山藥靈,叫北雲泊。”他遲疑了一下,又問,“夫人既然最開始就知道我不是席泉,為什麼沒有拆穿我?反倒……”
“剛開始我確實沒有發現你不是泉兒,只是以為你真的是失憶了,但是我後來觀察了很長一段時間,無論從說話方式還是飲食等各個方面,你幾乎沒有哪一點是和泉兒相似的。”
席夫人緩緩說道:“可每當你站在我的面前,喊我母親時,我總有錯覺,以為是我的兒子回來了。我腿疼你親自制藥為我緩解疼痛,我睡眠不好你做安神的枕頭給我。你頂著泉兒的臉時間久了我幾乎分不清你到底是真是假,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一直很糾結,也懷疑泉兒是不是就你害死的。”
北雲泊垂下眼心中鈍鈍的痛,“對不起,夫人,席泉他當年出了意外都怪我,他去藥林找靈芝遇上了我,是我不好留他住了幾日,卻沒想到席泉因此被人害死,是我的錯,我不知道該怎麼樣彌補最好,所以我只能變成席泉回到席府,繼續替席泉孝敬你們二老。”
席夫人淡然的笑笑,“我不怪你,席泉和你的事,前些日子舟意已經告訴我了,所以還謝謝你替泉兒報了仇,也謝謝你這幾年不厭其煩的陪著我這個事多的老人家,你真的是個好孩子。”
北雲泊愣了一瞬,他沒想到席舟意會將這事告訴席夫人,對於一個普通人,這種事情她萬一接受不了怎麼辦呢?
“你是不是在想我為什麼會如此淡定,對於你的身份一點也不害怕或者是驚訝?”席夫人洞悉他的內心想法,問道。
“確實是在想這個……”北雲泊撓撓頭。
在他看來,人與妖靈之間恍若隔了一個世界,在他的思維裡,這些普通人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後多數是會尖叫或者逃跑,無論好的壞的,親眼所見都是極其震驚的。
“你別忘了,在咱們意鎮新鮮的事不少,蘇老闆的名聲一開始就是從意鎮打響的,我有所耳聞,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席夫人坦然說道:“比起殺人犯,藥靈這個身份我更容易接受。不過眼下,我聽說你又多了一個身份?”
北雲泊回道:“我找到了我的姐姐和我的故友,只是因為一些事情我需要去一趟湯城去證實一下,了結一些恩怨。”
席夫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溫聲道:“不管結果怎麼樣,席府永遠都還是你的家,無論你是席泉還是北雲泊,這裡都是你的歸屬地之一。你若是想走我絕不攔你,你要是還想回來,我便做你愛喝的雞湯和年年他們在家等你。”
北雲泊輕輕抱了一下席夫人,“夫人,謝謝你,謝謝……”
千言萬語如鯁在喉,他說出來的話不過萬分之一。
席夫人替他理了理衣服,“從今往後,你不用再以泉兒的身份出現,以後就做你自己,泉兒那邊的事我會打點好,這個你不用管了。”
北雲泊脫開身子,問她,“夫人,這不可啊,大家都知道席泉還活著,這一揭露勢必會落人口舌的。”
“那我也不能讓你一輩子就做席泉,這對你一點也不公平。”席夫人拒絕道。
北雲泊為他們家做的夠多了,眼下怎麼可以還只顧自己呢?
北雲泊道:“夫人,這是我自願的,這身體是什麼樣子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你們這裡是誰,我既然要替席泉照顧好你們,我就絕不會食言。”
“可……”
“夫人,難道你不想讓我繼續當您的兒子嗎?”北雲泊看著她。
“當然想。”席夫人忙道:“你是個好孩子,我早就把你當成了我的另一個孩子。”
“那就請夫人收回剛才的話,我是不會改變我的樣貌的。”北雲泊認真的說道,席泉對於他始終是個遺憾,他藉助席泉的身體才離開了藥林,又因為他重獲親情乃至是愛情,這些都對於他來說無以為報,他所能做的就是藉助席泉的身份替他將聲名發揚出去,使他受人尊敬。
席夫人輕嘆一口氣,最後妥協的點點頭,“好,我不說了,聽你的,不說了。”
北雲泊這才面色稍緩,“多謝夫人成全。”
席夫人試探性的問,“那,以後我還能聽你喊……我母親嗎?”
北雲泊聞言揚起笑來,“自然可以,”他頓了許久有些靦腆的摸摸頭,“母……母親。”
他自回憶起以前的事情總覺得很遙遠,無論是父愛還是母愛好像記憶裡都鮮少有畫面,以至於他都不知道母愛是什麼感覺。
直到四年前來到席府,他享受到了愛的包圍,他又時時覺得難過,這些本該屬於席泉的,眼下卻被他所享受著,他誠惶誠恐,只將自己的這個身份經營好。
儘自己的全力將席泉這個名字刻在每一個病患的心裡,使人隨口一提就能想起他。
這也算是一種另類的銘記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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