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在文書上白紙黑字寫著這一數字，他心裡很清楚，這文書一旦出現在朝野，必將引起軒然大波。若非蘇梅尚須調養，他恨不得此刻就插翅飛回都城，親眼見見禮部尚書盧路的反應。
他送出這份文書後，眉心的紋路卻未曾舒展，反而更深了。青藍的心情也沉重萬分，六十六具白骨意味著整整六十六條人命，這事兒擱在誰心頭都不會舒坦的，她見九皇子終於得空，這便找他一吐心頭濁氣：“那些白骨本是埋在盧遙院子地底下的，要不是數量太多、日積月累的將通道挖到了這裡，這些白骨說不定再隔上十年都不會有人發現。”
“那些白骨送至官府統一處理前，本王叫大夫檢查了一番，發現那些白骨的主人都過世兩年有餘了，每具骨架都極為纖細，似是女童。”
“女童？”青藍大驚，難不成姓盧的有戀童癖？她按捺不住心頭驚疑，“此事真是盧遙而為？卻不知盧路是否知曉？”
九皇子冷冷哼了聲：“買下隔街大院的錢可不是一筆小數目，那個盧遙只不過是個在小鎮做些字畫生意的書生，哪裡來這麼多錢？都城最大的地下錢莊記載的清清楚楚，兩年前禮部尚書盧路匯了一大筆錢給他這位遠方兄弟盧遙，金額與這地產的錢分毫不差。你說盧路會不知曉院中情況？”
青藍驚魂不定地打量著九皇子，心中對他的評價再次上升。短短一天時間，這位遠在鳳溪城的九皇子殿下，竟然查到了這麼多資訊？他這才返回都城多少時間，竟然已有這樣的能耐，看來他在西南任職期間私底下培植了不少人手啊。
想不到這時九皇子話鋒一轉：“跟你說樁兩年前的奇案吧，你一定感興趣。”
青藍心想他定然不會無端端說起兩年前的事情，其中定有緣故，這便豎起耳朵認真聽著。
“兩年前都城出了一樁奇案，當時有多名幼女失蹤，她們都是小戶人家的女娃，大多容貌姣好身材細弱。雖然失蹤事件連連發生，但小戶人家報案無門，最終也就不了了之。隨後城裡新開了一家青樓，接客的都是些雛女，收價不菲，價格都比得上別家青樓紅牌了，坊間都說這家青樓的生意定然開不下去，想不到開業後樓裡的生意就未曾斷過，光顧的客人非富即貴，一時間那家青樓成為達官顯貴的好去處。有人輾轉發現其中一位接客雛女正是失蹤女娃之一，這才引起了官府注意，將那青樓查封了，但當官兵進入時樓去人空，女娃們的下落再次成謎。幸而青樓裡還有個漏網之魚——樓裡的賬房先生被抓了，他的一本賬簿上登記著那些雛女的人數，共計六十六人。”
房間裡的溫度一下子降了下來，這大白天的，青藍渾身打了個寒噤，寂靜無聲的房中她清晰聽見了自己牙齒格格打顫的聲音。她從小聽了那麼多驚險故事，加起來都比不上此時聽見的這一樁，要不是親耳聽九皇子說來，她怎麼都不敢相信那樣的事情竟然是真實存在的！
好不容易魂魄歸位，所有的蹊蹺之處都像打通了任督二脈那般，全串聯上了。青藍芽齒縫裡擠出話來：“想不到盧路一顆心黑成這樣……這下他吃不了兜著走了。”
“未必。”九皇子搖頭，目中露出冷深之色，“壯士尚能斷腕，何況盧路那種人。此院的戶主乃是他遠方兄弟，並不是他盧路自己，論起責來，他大可推脫，頂多就是家門不嚴之責，這與幕後黑手的罪名比起來，實在是輕太多了。”
青藍失聲問道：“難道盧路還能逍遙法外？”
“盧遙出事，他盧路自會受傷筋動骨之痛，但不足於將他禮部勢力連根拔起。”
青藍愣了一下，忽然捕捉到九皇子話語間的深意——將禮部勢力連根拔起？難道他早有打算？她像不認識似的再次打量九皇子，一瞬間覺得九皇子那張臉有點陌生。
九皇子沉浸在他自己的遙思中，雙目射向遠方，那裡遠山含黛，夜幕即將傾覆，他緩緩道出一句：“盧遙也好盧路也罷，那樣的人渣剷除一個是一個。”
這時一隻白鴿撲翅而來，霍地一聲停在窗臺，鮮紅細腿上繫著一條棉繩，裡面是一卷薄紙。九皇子解開一看，臉色一變：“昨天晚上九王府內失竊。”
青藍“呀”的一聲叫了出來，她湊過腦袋一看那紙，不由咂舌——還真是！她在震驚之餘發出感嘆：“哪個小偷不長眼，偷到了九皇子頭上？”
“不是不長眼，是太長眼了。”九皇子意味深長地看著那張信紙，“我知道對方要什麼，他們要的，是一個賬本。”
一時間青藍有點懵：“殿下又不是賬房先生，哪來什麼賬本？”
“當時本王打壓屯糧奸商，順藤摸瓜查出很多背後之人，都是群有著利益勾結的朝廷官員。不止西涼城，整個西南一帶的商會都與他們有染，商會頭目將他們各種迎來往送都記在賬本上，如今這賬本就在本王手裡。自本王西南任職結束以來，光是在返回都城的路上就遇到了兩撥刺殺。昨日遇襲，對方並未痛下殺手，恐怕就是聲東擊西之策，意在拖住我們、竊取賬本。”
青藍駭然：“那賬本是否保管妥當？”
“交給了一個朋友。”
“朋友？”青藍皺眉，沒想到九皇子心這麼大啊，什麼樣的朋友肯讓他放心託付如此重要之物，她忍不住問，“這朋友靠譜嗎？”
九皇子幽幽看了青藍一眼：“這朋友你應該也認識。”
青藍依舊一頭霧水，她已經趕不上九皇子的節奏了，只見九皇子又兀自說了句：“他若是不靠譜，那天下就沒有誰可以保管那賬本了。”
青藍更懵了，她自問她的朋友圈應該跟九皇子沒什麼交集，兩人也沒有共同好友。那麼九皇子說的是誰呢？她見九皇子一臉高深莫測的樣子，似乎並不打算說出來，也不便再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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