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再次響起嚴開誠咋咋呼呼地一叫:“白、白……”
青藍的心臟病都快被他嚇出來了:“又白什麼呀?我跟你講啊,白煙它是……”
哪知嚴開誠拼命搖頭,忽而意識到這裡烏漆嘛黑的,青藍壓根看不見他搖頭,他只能膽戰心驚地將他心中最害怕的兩個字說出來:“白骨……”
就在這時,青藍也看見了,那一瞬間她心臟差點漏跳半拍。
一具雪白的白骨在洞深處端正而立,骨架又大又高,可見這白骨主人在身前定是高大魁梧之人。它不知在此地矗立了多久,像個門神似的,全身白骨晶瑩剔透,在幽深晦暗的洞內折射出詭異冷光。頭骨上黑洞洞的眼眶深深凹陷,內有精光流轉,這個眼眶給人一種錯覺,好像它殘留著最後一點生氣、凝視著什麼。
嚴開誠一下子縮到了青藍背後:“它、它在看我!”
“少自作多情了,它看的是對面石壁好嗎?”
青藍回頭一指,那伸出的手指停留在半空,整個手指、手掌、胳膊,連帶著她整個人,都在那一瞬間化為石像,連眼珠子都靜止了。她像傻了似的,直愣愣瞪著對面石壁,那也正是白骨眼眶凝視的地方。
石壁上,一行龍飛鳳舞的字跡直擊她內心——流昀息殺喀可大巫師於此!
“流昀息?飛羽軍主帥流昀息?”嚴開誠望著那個名字發愣。對他來說,雖然他才剛進入禮部做事不久,但很早就聽說過流昀息,只因那名字實在是太如雷貫耳,但凡是有耳朵的,都不會沒有聽過這位主帥的彪炳戰史。
愣過之後,嚴開誠滿眼發光,帶著崇拜的神色語聲一揚:“聽聞喀可部落驍勇善戰,乃是因為喀可有一位高明至極的大巫師,幾年前他突然身亡,這才導致了整個喀可有若一盤散沙,最終亡族。大巫師之死成了一個巨大的謎,想不到竟然是流昀息殺了他!”
看來對於喀可部落的舊聞,嚴開誠很是瞭解。也難怪,他雖遠離邊塞,但既然要在朝廷上混口飯吃,自然要熟知朝野上下各種事,更何況是這種大事件。然而此時此刻,青藍對嚴開誠忽然變順溜的口齒渾然未覺,她甚至沒有聽見嚴開誠說的話,只是滿心滿眼地聚焦在那幾個大字上。
寥寥數字,豈止是龍飛鳳舞,簡直是囂張跋扈,正是出自流昀息之手。
難道那具白骨,就是喀可大巫師嗎?
青藍陷入了巨大驚駭,整個人心神激盪,半響說不出話來。忽然她耳裡傳來一個細微的聲音。青藍回頭一看,隱約覺得那具白骨好似動了一下。……不會吧?青藍的眼睛都快瞪直了,她明明記得白骨的手是垂下來的,可是這會兒怎麼抬起來了?
伴隨手骨抬起,一道綠光閃入眼底,她這才發現它一截手指中戴著個黛綠色的扳指。再一眨眼,黛綠色好像變成了翠色,在幽暗洞內流轉著碧波般的光澤。
這流光,好像有某種致命的吸引力,召喚著她一步步上前,鬼使神差地將扳指取了下來。扳指就這麼躺在她手掌心,精緻絕倫的做工,深邃清晰的肌理,獨一無二的黛色,這一切讓這枚扳指像個藝術品。青藍情不自禁地戴上了扳指。
冰涼之感襲來,青藍一個哆嗦,立刻想取下扳指。可是不知為何,那扳指牢牢地卡在她手指上,再也不動了。驚惶之下青藍趕緊叫嚴開誠來幫忙,哪知再抬頭時視線內一片黑暗,壓根看不見嚴開誠人影,極為壓迫的黑暗中唯獨一雙暴戾猩紅的雙眼向她逼近!
“啊!”青藍一聲尖叫,冷汗淋漓。
“司音史!”嚴開誠用力地搖晃著她,她這才如夢初醒,一臉驚懼地望著嚴開誠。那個吞噬人心的黑暗世界消失了,猩紅雙眼也不見了,但扳指依然戴在指上,一動不動。
卻見嚴開誠指了指那具白骨:“你看它眼眶!”
“咦?”青藍愣了一下,那具白骨黑洞般的眼眶裡,本是有精光流轉的,但如今精光怎麼消失了?這精光消失之後,這具白骨就完完全全失去了最後一丁點的生氣,關節處發出了幾聲噼裡啪啦的聲響,在青藍和嚴開誠目瞪口呆之下散架了,整架白骨在傾夕之間化為齏粉。
隨著白骨消失,整個洞內劇烈晃動,剎那間,腳下的地在劇烈顫抖,碎石不斷從頂上、壁上落下,“轟——轟——”的聲音不絕如縷,這洞穴彷彿是大限已至的老人,在最後的餘氣消失殆盡之後,迅速迎來坍塌。摧枯拉朽之聲幾乎震動天地,漫天塵埃迷濛住了兩人的雙眼。
“走啊!”嚴開誠拉著青藍向上攀爬,唯有爬至洞口,才能重獲生的希望。
也不知攀爬了多久,當兩人接近身體極限時,終於從頭頂看見了一道冷光,青藍大口大口喘氣,掙扎著從洞口爬了出來。她與嚴開誠兩人,都是灰頭土臉的模樣,活像個乞丐似的,可是低頭一看手中扳指,青藍再次駭然了:這扳指上的綠色鮮亮如初,好像一點都不曾受到碎石塵土和砂礫的影響,還真是——見鬼了。
青藍一臉麻木地任由嚴開誠拖著自己往外走去,直到風華村外的岸邊渡口。
幸而船老大如約而至,但他看見青藍和嚴開誠這幅模樣,被生生嚇了一跳:“發生什麼事了?不會真像傳聞裡說的那樣吧?”
兩人誰都沒有心情理會船老大,個個累得半死,縮在船艙裡兩眼放空。
歇坐一陣後,青藍的各項身體機能總算能正常運轉了。
“回去之後盧大人定會問我有沒有發現古文字,這下該怎麼交代?還平白無故多了個死活都取不下的扳指,真是背到家了。”她幽幽地嘆了口氣,而後看了看像灘爛泥似的嚴開誠,“咱們也算是生死之交了,說好了有難同當啊,若是被盧大人數落了,你可得與我一同擔著啊。”
嚴開誠默不作聲地看了她一眼,忽然坐直了,甕聲甕氣地對她說了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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