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地動山搖的咆哮響徹整個西場,那白虎的前爪剛剛騰起,前撲的身體在半空定格,忽而帶著那聲撕心裂肺的嚎叫轟然墜地,顫抖的粗長尾巴就落在青藍腳邊。
白虎肥碩的臉貼地,額前“王”字中心筆直現出一道血痕,隨後它面上皮肉皆綻,那血痕從頭頂垂自下巴,整張虎臉在一劍之下被劈成兩半。倒地之時,它猶在憤慨地躊躇顫抖,然而沒過多久它就靜了下來,再無半點生氣。
青藍一臉震撼地望著出現在自己面前之人,心裡不斷重新整理對人類技能的認知——這個流昀息,一劍擊斃連廷也就罷了,如今面對如此兇悍的山中之王,他竟然也只憑一劍之力簡單粗暴地斬殺?
此時這位青藍眼中的“外星人”,好整以暇地擦著劍上之血,像是完成了一件輕描淡寫的事情一般,帶著眸中戲謔含笑望向青藍。
“靈丘!”身後傳來蓮雅一聲尖叫,流昀息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意,瞬間恢復成萬年冰塊臉,轉身應對晚來一步的郡主。
蓮雅眼中的震撼絕不比青藍少,她捂著嘴巴呆呆望著眼前這幕,隨即拉起流昀息胳膊將他上上下下打量個遍,直到確定他毫髮無損才結結巴巴說出話來:“你真的、真的一劍殺了白虎?”
見流昀息點頭,蓮雅目中現出欣喜若狂之色,兩眼放光地跳了起來:“我去叫人把它搬到父王那裡!”
直到蓮雅飛也似的奔去叫人,流昀息這才走向青藍,颳了刮她鼻子:“膽小鬼!”
青藍認慫:“這麼大頭白虎就在面前,誰不怕啊?也就你這個外星人……”
“外星人?”
“啊沒事沒事,我是說啊,也就你天不怕地不怕。”青藍一面說著,一面赤足在岩石間小心走著,鞋子早已落入湖中,她只能提著裙子踮著腳尖,這些岩石都被白虎拍碎了,稍有不慎便會踩到尖利的碎石。
流昀息忽而大步走來,一把抱起青藍,嘴上唸叨著:“磨磨唧唧的,等會兒蓮雅就帶人來了,被人看見你這可憐巴巴的模樣,玄女的名號就打水漂了。”
“就在那兒!”蓮雅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青藍暗想這貨定是烏鴉嘴轉世,蓮雅還真是說來就來。念頭剛落,她身體穩穩落在馬背之上,那是流昀息的馬,驚覺陌生人上馬便不安地嘶鳴一聲,差點就要抬起前蹄將青藍掀下去,幸而流昀息撫了撫它鬃毛,那馬才溫馴地低頭。
蓮雅吩咐完手下之人將白虎抬去,一回頭便見青藍坐到了靈丘的馬上,心中泛起醋意:“靈丘,你——”
卻見流昀息牽來蓮雅的白馬,帶著蓮雅同時落到白馬馬背上。兩人共乘一騎,蓮雅吃吃笑著,銀鈴般的笑聲隔著老遠都能聽到。
哪怕這波狗糧是假的,青藍還是被深深刺激到了,她一臉無趣地撫摸著身下馬匹,低聲唸叨:“馬兒啊馬兒,走慢點啊。”哪知流昀息這馬天生好勇,見面前白馬揚長而去,當即咯噔咯噔跟了上去,沒幾步便與流昀息蓮雅他們並排而行。
蓮雅一雙秀目斜斜飄了過來,打量著青藍赤足:“那白虎非尋常牲畜,乃是通靈之獸,可惜它好像不太能感受到玄女之靈性,差點就衝撞了玄女呢。”
青藍一驚,面上雲淡風輕地說道:“如郡主所言,白虎縱然再不尋常,也終究逃不過牲畜二字,怎可真的與天地通靈呢?”
蓮雅再次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說話。
青藍的眼神有意無意與流昀息對視一眼,蓮雅這話提醒了她——這會兒恐怕整個西場都知道了新任第一劍客救玄女、殺白虎之事,既然蓮雅嘲笑她這玄女受驚,保不準別人也會有同樣想法,看來得想個法子重燃這玄女光環,閃一閃大家的眼。
當晚西場營帳前篝火叢叢,火光通天,靜謐的黑夜被眾人歡聲笑語所打破,目光所及之處皆是金色光輝。其中一個角落格外熱鬧,流昀息的冷峻身影在那堆人群中異常醒目,面前流轉著杯中之物的漣漪,他晶亮的銳目在火花下熠熠生輝。
闞天成手下的諸多侍衛簇擁著流昀息,帶著欽佩敬慕的眼神向他輪番敬酒。其中有人大著舌頭說道:“兄弟,我先前只道你不過仗著一張臉贏得郡主芳心,當時哥幾個對你多有不滿,如今你一舉攬下王室第一劍客之位,又斬殺白虎,咱們都對你服氣的很!”
流昀息面上滑過笑意,不動聲色地與他碰了杯:“都是替世子做事的,就不要說這麼見外的話了。”
剛撥開人群走來的蓮雅恰好聽見這話,心中很是歡喜,嬌俏地依偎在流昀息身邊:“你們幾個倒好,輪番欺負人家哪?靈丘你也真是的,人家敬你都不知道推脫……”
眾人一陣鬨笑,識趣地散開,蓮雅流轉不息的眼波落在流昀息臉上,一顆芳心都快躍出來了。
流昀息有一搭沒一搭聽著蓮雅在耳畔的呢喃,目光在人群中轉了一圈,心中奇怪:死丫頭去哪兒了?
青藍沒去參加篝火晚宴,而是窩在了自己帳篷裡搗鼓些東西,火光和喧囂聲都擋在了營帳外,她好似沉浸在另一個世界裡。被一陣尖銳的哨聲驚醒時,她揉著發麻的胳膊起來,驚覺自己就這樣睡了過去,也不知睡了多久。
她揉著眼睛走出帳篷,外面一片狼藉,人影已褪,看來是篝火晚宴結束了,睡眼朦朧的視線裡,一對熟悉的身影走向了遠處的帳篷,青藍眉梢一跳,睡意去了大半。
蓮雅的歌聲和笑聲斷斷續續傳來,暗夜裡像銀鈴般帶著一股誘惑,她似乎喝了不少酒,步履虛浮地依偎在黑衣黑帽的身影邊,宛如籠罩在潑墨中。忽然她抬起頭,眨著晶亮的、眼底氤氳著霧氣的一雙杏目,貝齒輕啟,咬向眼前冰冷的唇,帶著一聲嚶嚀像團火似的滾進身邊那個男人的懷裡。
青藍瞬間有點後悔——好巧不巧的,自己怎麼這會兒出了帳篷?平白無故地給自己添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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