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藍不停歇的努力下,此時他們已逐漸離開山谷了,月明星稀,整個靜寂無聲的山谷遙遙相對,青藍拖著古琴和流昀息氣喘吁吁地爬上溪畔,渾身溼透,四肢因長時間浸在水中而變得浮腫。
終於出山谷了!青藍鬆了口氣,掃視周圍環境,剛剛湧起的雀躍心情瞬間又消失了——糟糕,這是什麼地方?她不認識啊……
空蕩蕩的大地上,偶有夜風吹過的聲音,視線所及之處,全是在夜幕下化作墨色的原始森林,時間彷彿在那一刻靜止。忽然她耳裡傳來一聲嚎叫,那聲音是從森林深處傳來的,她臉色瞬間慘白無色,這、這是野獸的叫聲?好像是狼?
青藍的肩頭不住顫抖,看著這片人跡罕至、野獸出沒的樹林,她的心跌回谷底——這地方,哪怕她一個人,也絕對不可能活著走出的,她低頭看了流昀息一眼,心裡湧起一個悲傷的念頭:難道要和這傢伙死在一起了嗎?
這時她眼裡閃過一個若隱若現的燈火,她眼前一亮趕緊站了起來。遠遠眺望,她欣喜地發現溪澗對面升起了星星點點的紅光,那裡有人!
青藍激動的一下子跳了起來,剛跑出幾步又停了下來,為難地看著地上的流昀息。先把他丟下,她自己去找救兵?不行不行,附近有野獸出沒,萬一等她回來……青藍不敢再去想,心裡下定決心:都這會兒了,說什麼也要把流昀息帶上!
這份決定一旦作出,青藍也顧不上什麼疲憊和痠痛,將外衫脫下撕成了段段布條,捆綁在琴絃上,直到綁帶的長度合適。她又生怕流昀息露在古琴外的腿受傷,又把多餘的衣物綁在他腿間,免得他遭受摩擦之傷。繫結之後,她就像拉繩的縴夫一樣使出了吃奶的勁,“一二三!”她搖搖晃晃地前進,走幾步就有冷汗滲出,不一會兒,手掌心就磨出了血痕。
幸虧腳下的路還算平坦,且是一段下坡,好歹給青藍省了些力。當她終於靠近那片燈火,她驚喜地發現那是一個客棧,然而這時她眼角飄來一塊牌匾,那是客棧的門頭,上面寫著兩個字。
黑店。
——青藍震驚了,這年頭還有這麼實誠的店?這店,能住人嗎?
她硬著頭皮走進去,燈下一個滿頭辮子的姑娘在飛快地撥弄算盤,頭都不抬一下。
“那個……你們掌櫃在嗎?”
“我就是。”小姑娘抬起頭,露出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她看上去也就十三四歲,一張臉生的嬌俏水靈,花瓣般的粉嫩嘴唇揚起了優美的弧度,“住店嗎?”
青藍被小姑娘的模樣愣住,這麼小的娃就出來做掌櫃?此乃童工啊,荒山野嶺的也不怕被人劫財又劫色?不過這會兒,管誰是掌櫃呢,能住店就好了,青藍當即點頭:“是啊,給我兩間房吧。”
小姑娘眼珠子咕嚕嚕一轉,在流昀息臉上停留了一會兒,眼裡露出驚豔之色,直到青藍咳嗽一聲才回神來:“只有最後一間客房了。”
青藍不信:“你們一共幾間房啊?”
“十間,最近客人多,都住滿了。”
青藍無語,這麼個破店竟然住滿了?礙於流昀息的傷勢,青藍沒有工夫跟掌櫃多話,她尷尬地點頭:“那就一間吧。”
“好嘞,”小姑娘笑吟吟地手一揚,掛滿珠子的手腕發出叮叮噹噹的清脆響聲,修長的指間晃盪著一把鑰匙,“五十兩。”
那麼貴!青藍驚詫,落日城裡一間客房頂多也就二三十兩銀子,那已經算是好的了,這店竟然開口五十兩?
小姑娘應該是見慣了客人這種反應,朝門頭牌匾努了努嘴,青藍一下子明白了,難怪叫黑店!真是明目張膽、毫不手軟的黑啊!
“五十兩就五十兩。”青藍咬了咬嘴唇,只能乖乖掏錢。
小姑娘露出狡黠的笑,把錢鎖入櫃中時,青藍看見她身後有個藥箱,眼前一亮忙問道:“你們這兒有凝血的藥嗎?”
“有啊,本店雖小,卻是應有盡有的。”小姑娘轉身取出一個小瓶子,“這是止血散,二百兩。”
青藍眼珠子都瞪直了,二百兩?打劫哪!她看了看自己乾癟的錢袋子,裡面只有幾個銅板了,付完房錢五十兩之後她幾乎沒錢了,上哪兒弄二百兩銀子啊?
小姑娘眼角瞥了瞥古琴:“這琴挺好看的,不如抵作藥錢吧,我這店裡就缺一把古琴,好提升一下品味。”
青藍差點沒被自己口水噎住,沒聽錯吧?這黑店,還想提升品味?她看著古琴,面露難色——這古琴是她的寶貝,先是救了穿越的她,這回又立了大功,說起來還是她的吃飯工具,真要讓她抵錢,她很捨不得,可是不抵的話,如何換藥呢?她望著流昀息蒼白的臉色和殷紅的胸前,終於垂下眼簾:“你拿去吧。”
接過鑰匙和藥瓶後,青藍立刻帶流昀息進入房間,解開了他傷口外層層疊疊的布條。
一入眼就是觸目驚心的鮮紅。要上藥得先把他衣服脫了,但是傷口處的衣服與血肉黏在了一起,她只能一點點撕開,一眼看見裸露的肩膀染成大片紅色,青藍心一顫,差點沒掉下淚來。他的傷口血肉模糊,皮肉都翻了出來,一個血淋淋的窟窿暴露在青藍眼前。由於帶他進入房間、扶上床榻,牽動了傷口,導致好不容易凝結住的傷口又有新的液體滲出。她從小到大,從未親眼見過這樣的場景,而且還是如此的近距離,她哇的一聲,差點要吐出來。
不行不行,一定要堅持住!青藍按耐住心跳,伸手在他鼻端一探,還好還好,有氣兒呢,只不過氣息比較紊亂。整整兩個時辰,他竟然就這麼熬過來了,這份忍耐力和體格,叫人歎為觀止,青藍都不知道要慶幸他命大還是感激老天不薄。
她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終於咬緊牙關,替他清理傷口,然後顫顫巍巍拔出瓶蓋,上完藥後立即鄭重綁上布條,最後再將他肩膀的血擦乾淨。把他被子蓋得嚴嚴實實之後,青藍注意到他嘴唇因長時間缺水而變得蒼白乾燥,又取了些水一點點擦在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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