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命人挑了繩子,去了夾板,開了鎖看時,卻是些綢緞、綾錦、洋貨等家常應用之物。
獨有寶釵她的那個箱子裡,除了筆、墨、硯、各色箋紙、香袋、香珠、扇子、扇墜、花粉、胭脂頭油等物外,還有虎丘帶來的自行人、酒令兒、水銀灌的打筋斗的小小子,沙子燈,一出一出的泥人兒的戲,用青紗罩的匣子裝著,又有在虎丘山上作的薛蟠的小像,泥捏成的與薛蟠毫無相差,以及許多碎小玩意兒的東西。
寶釵一見,滿心歡喜,便叫自己使的丫頭來吩咐:“你將我的這個箱子,與我拿到園子裡去,我好就近從那邊送人。”
說著,便站起身來,告辭母親,往園子裡來了。這裡薛姨媽將自己這個箱子裡的東西取出,一份一份的打點清楚,著同喜丫頭送往賈母並王夫人等處不講。
且說寶釵到了自己房中,將那些玩意兒一件一件的過了目,除了自己留用之外,一分一分配合妥當,也有送筆墨紙硯的,也有送香袋扇子香墜的,也有送脂粉頭油的,有單送頑意兒的。
一一打點完畢,使鶯兒同著一個老婆子,跟著送往各處。
且說薛蟠聽了母親之言,急下了請帖,辦了酒席。次日,請了四位夥計,俱已到齊,不免說些販賣帳目發貨之事。
不一時,上席讓坐,薛蟠挨次斟了酒。薛姨媽又使人出來致意。大家喝著酒說閒話兒。
內中一個道:“今日這席上短兩個好朋友。”眾人齊問是誰,那人道:“還有誰,就是賈府上的璉二爺和大爺的盟弟柳二爺。”
大家果然都想起來,問著薛蟠道:“怎麼不請璉二爺和柳二爺來?”
薛蟠聞言,把眉一皺,嘆口氣道:“璉二爺又往平安州去了,頭兩天就起了身的。那柳二爺竟別提起,真是天下頭一件奇事。什麼是柳二爺,如今不知那裡作柳道爺去了。”
眾人都詫異道:“這是怎麼說?”
薛蟠便把湘蓮前後事體說了一遍。
眾人聽了,越發駭異,因說道:“怪不的前日我們在店裡仿彷彿佛也聽見人吵嚷說,有一個道士三言兩語把一個人度了去了,又說一陣風颳了去了。
只不知是誰。我們正發貨,那裡有閒工夫打聽這個事去,到如今還是似信不信的。誰知就是柳二爺呢。早知是他,我們大家也該勸他勸才是。任他怎麼著,也不叫他去。”
內中一個道:“別是這麼著罷?”眾人問怎麼樣,那人道:“柳二爺那樣個伶俐人,未必是真跟了道士去罷。他原會些武藝,又有力量,或看破那道士的妖術邪法,特意跟他去,在背地擺佈他,也未可知。”
薛蟠道:“果然如此倒也罷了。世上這些妖言惑眾的人,怎麼沒人治他一下子。”
眾人道:“那時難道你知道了也沒找尋他去?”薛蟠說:“城裡城外,那裡沒有找到?不怕你們笑話,我找不著他,還哭了一場呢。”
言畢,只是長吁短嘆無精打彩的,不象往日高興。眾夥計見他這樣光景,自然不便久坐,不過隨便喝了幾杯酒,吃了飯,大家散了。
且說趙姨娘因見寶釵送了賈環些東西,心中甚是喜歡,想道:“怨不得別人都說那寶丫頭好,會做人,很大方,如今看起來果然不錯。
他哥哥能帶了多少東西來,他挨門兒送到,並不遺漏一處,也不露出誰薄誰厚,連我們這樣沒時運的,他都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