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猜,上回之所以被抓回去,是因為老張有法子辨出她身上的味道。這一回,她用烈酒澆透身子,應當掩蓋住身上的氣味了吧?
澆在身上的一罈酒,江絮沒錢付,澆完便跑了。小夥計在後面追著不放,直到江絮跑進一家染坊,撞到了一個人。
“姑娘,你沒事吧?”一隻手臂扶住她,江絮抬頭一瞧,是一個身量頎長,打扮富貴的年輕公子。
江絮低下頭道:“對不住,衝撞了公子。”
“姑娘是否遇到麻煩了?可要在下幫忙?”站在前頭的公子柔聲問道。
江絮不由得心中一動,抬起頭來,看著他道:“公子可否借我一身衣裳?”
“當然可以。”那位公子略打量她一眼,便立刻別開頭,揚聲叫下人拿了一套衣裳過來。然後又替她付了酒錢,請她進屋坐,“我觀姑娘氣度不俗,想來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子,不知遇到什麼變故,才淪落到此?”
江絮輕巧避過,並不回答,只道:“如果公子肯一路相送,護我回京,必有重謝。”
知人知面不知心,眼前這人雖然看起來溫文爾雅,又十分守禮恭謹,但江絮並不敢隨意付出信任。
“我姓方,名叫方蘭芝。”他輕笑一聲說道,彷彿看出江絮的提防,“如果姑娘在京中生活過,便該知道季芳樓,我便是季芳樓的東家。”
江絮一愣,不由得抬頭看過去:“你是方家那位不世出的天才?你有個妹妹,叫方麗紋?”
“天才之名不敢當。”方蘭芝一笑,眉宇清雅,說不出的溫文爾雅,“倒是姑娘,認得我妹妹?”
江絮抿了抿唇,低下頭去:“有過一面之緣。”
如果是方家的人,她倒不必顧忌了。一來,方麗紋夥同白靈卉,差點叫她的名聲喪在季芳樓,她便是利用方蘭芝,也算是討回來。二來,方家勢力不小,興許攔得住老張。
她這般想著,便言簡意賅說道:“我遭了仇家,是個不好對付的人,如果方公子不懼,請護送我回京。”
她用了激將法,方蘭芝立時聽了出來。但他並不往心裡去似的,只笑道:“願助姑娘一臂之力。”
他是做生意的,所遵循的只有兩個原則,第一,賠本的買賣不做,第二,不涉及利益時,廣交朋友。
見江絮生得不俗,氣度也不尋常,立刻便打算幫一把。
有了方蘭芝的護送,江絮心裡鬆了口氣。第二日,坐上方家的馬車,只見馬車裡頭佈置奢華,頓時知道方蘭芝並沒有撒謊,他的確是方家的人。
就在她鬆了一口氣時,忽然車簾飄動,露出一角縫隙來,江絮不經意間一掃,頓時身子僵住了。
老張就在路邊的樹下,雙手抱胸,倚著樹幹對她笑。
為了避嫌,方蘭芝並沒有同江絮一起坐馬車,而是在外面騎馬。馬車裡只有江絮一個人,她想起老張的那個笑容,只覺渾身發冷,不禁輕輕哆嗦起來。
他究竟怎麼找到她的?
當天晚上,江絮甚至不敢睡覺。但她沒有理由拉著方蘭芝徹夜詳談,因此一個人回到屋裡躺下,心裡一片驚懼,兩眼睜得大大的,根本睡不著。窗外的一絲風吹草動,都能叫她心中咯噔一下。
終於,夜至三更,江絮的情緒平復下來。她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坐起身來,輕聲道:“出來吧。”
話音落下,只聽一聲怪笑,一道黑影閃現出來,果然是老張。
“早告訴你,你跑不掉的。”老張走到床前,“你自己走,還是我提著你走?”
江絮抿了抿唇:“我自己走。”
她還想拜別方蘭芝,想透過他給京中傳些話,但老張根本不給她機會,立時扛了她出門,一直來到城外,才把她放下來:“跟我走吧。”
江絮跟在他身後,吃力地趕著夜路。
兩人又走近山林中,以老張習慣的方式,從山林中趕路。
“啪!”次日清晨,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驚醒了還在沉睡的鳥兒,撲稜稜展開翅膀從巢中飛起。
江絮捂著臉,看著前方,只見老張沉著臉,面上滿是譏笑:“我一開始就告訴過你,乖乖的,老老實實的,不會叫你吃苦頭。”
話才說完,反手又是一巴掌,這一回直接把江絮打倒在地上:“你跑了兩次,我便給你兩巴掌。”老張負著手,居高臨下地看著江絮,“這次略作薄懲,叫你長長教訓。再有下次,可就沒這麼簡單了。”
江絮抿著唇,從地上爬起來,手肘和身上的面板都被地上的石子硌得生疼,她垂著眼,一言不發。
既然跑不掉了,她也索性不再費心機。
一路山路、水路,走了近三個月,終於來到南疆。
快到南疆的時候,江絮又一次試著逃跑。她知道裴鳳隕被貶來西南,因此想潛伏在這裡,等裴鳳隕來了,便同他匯合。但又被老張抓住了,不管她如何費盡心機逃跑,老張總能抓住她,彷彿她身上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叫他不費力氣就能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