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氏”的病情日漸加重,頭一日只是昏迷吐血,到第二日便開始吃不下飯,僅能喝一點水潤潤喉。
待到第三日清晨,便開始大口大口吐血,彷彿要將身體裡的血全都吐乾淨似的,吐得身上、被褥上全是。眼見著一頭青絲大片大片地變白,肌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下去。
吃不下飯、喝不進水,又一連吐了三天血,“陶氏”整個人彷彿蒼老了幾十歲,眼窩深深凹陷,猶如地獄裡受苦受難的餓鬼。
伸著一雙乾枯的手,緊緊拉著江絮,一遍遍道:“絮兒,娘就要死了,可你怎麼辦?你已經十五歲了,連親事都沒有說,娘放心不下啊!娘就是死,也不能瞑目啊!”
每說一句,就吐一口血,終於等到身體裡再也沒有血可吐,便鬆了手。雙眼大睜,滿是不甘,當真是死不瞑目。
江絮哭得眼睛都腫了,嗓子也啞得說不出話來:“娘……”
看著這一幕,鄭大娘等人也紅了眼眶。
“人死不能復生,節哀吧。”雪蓮等人陪著哭了一場,傷感地勸道。
“只怪那些庸醫,瞧不起我們這樣的人!”鄭大娘抹著眼淚恨聲說道。
這裡是青樓後院,正經人等閒不肯偎近的。哪怕救死扶傷的大夫,也推脫不肯前來。偶有幾個肯來的,看見“陶氏”病成這般,也不敢接手。被求得狠了,便胡亂開了副藥,讓“陶氏”先吃著,死馬當活馬醫。
“陶氏”沒有救回來,一口口吐血,滴水不進,何況苦藥?哪怕江絮捧著攢了多年的銀子,到處去求大夫,也沒有救回“陶氏”的命。
眼下雖是假的,但前世江絮親身經歷過這番,眼看“陶氏”發病到離去,只將那撕心裂肺又經歷了一回,痛得肝腸寸斷。
再想起做下圈套,只等她自投羅網的江子興和馮氏,恨意便如湧動的火山岩漿,熾熱滾滾。
“多謝雪蓮姑娘的心意。只不過,我娘沒福氣,沒用得上。”葬了“陶氏”後,江絮敲開雪蓮的門,將一袋碎銀子遞還過去。
雪蓮接過銀子,見江絮依然紅腫的眼睛,冷冰冰的臉上閃過不忍:“你何時去尋你爹?那晚我聽見了,陶大娘說你爹是戶部左侍郎。”
戶部左侍郎?江絮勾了勾唇,那是江子興多年前的官職,如今他已然坐上了戶部尚書的位子。垂著頭只道:“我是這樣的出身,哪敢去找他?”
“說的什麼話?你是清清白白的好女孩兒,怎麼就不敢去找他?”雪蓮冷聲說道,“再說,你是他的女兒,既落到這般境地,全該怪他,與你沒有半點干係。”
江絮張口才要說,忽然外頭響起小丫頭的聲音:“江絮姐姐,易媽媽叫你。”聞言,對雪蓮道了謝,便跟在小丫頭後面往易媽媽房裡去了。
易媽媽的房間在三樓最東邊,既清淨,又視野良好。而且位置凸出一塊,全然杜絕了被人偷窺、偷聽的可能。
江絮進了門,對易媽媽福身一禮:“媽媽叫我?”
“這兩日你哭的倒是入戲,那邊絲毫沒懷疑。”易媽媽打量了她兩眼,然後指了指桌上,“拿去用吧。白玉盒裡的是消腫的藥,每晚在眼睛周圍塗一層。青瓷瓶裡的是治嗓子的,每日早晚含一粒。”
江絮順著她的手指,往桌上看去,瞳孔微微一縮:“太金貴了,我不能收。”
“你也算伺候過公子的人,這點東西算什麼?”易媽媽不以為意,“拿去用。”
江絮心頭湧上一股羞惱。想起那日發生的事,只覺男子低低的好聽的喘息聲又迴響在耳邊,彷彿帶有魔力似的,迴響不絕。掐了掐手心,定了定神,抬頭問道:“媽媽的意思是,我如今算是公子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