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州之叛,委實驚掉一地下巴,當然,還有沈慕的碗。
段慶此人之準備,實在做的不錯,他有一顆不甘平庸的心,知道事情有一天終究會鬧大,於是在莊園興建的那天起,就修建了數條密道。但是,朱信義老將軍的兵馬鋪蓋的範圍太廣,他自信麾下千餘人馬根本逃不出去,可若是謹守莊園,那也是個必死的局面。
他的那些屬下或可逃、或可降,姑且算是一線生機,但他不能,他是血衣教教主,曾經這是個讓他無限風光的頭銜,如今卻讓他不得不孤注一擲。
幸而那些手下們願意跟隨他,反便反嘍,跟著朝廷飯也吃不飽,哪裡像跟著段教主這般喝酒吃肉來的痛快,他們哪想的明白,苦難終究在那裡,不增不減、不多不少,不過是轉移到另一群人身上去罷了。
至於那些江湖人就更是不在乎了,多是孑然一身,或是犯有人命官司的罪犯,殺人更是司空見慣的事情。跟了段慶造這武朝的反,武朝若是能平,便逃;若是平不了,朝廷便要考慮招降他們;甚或他們可以加一把力,若是將這武朝的天掀了,那便是開國功臣、封妻廕子。
“反!反!”
“武皇殘暴不仁!”
萊州變幻大王旗。
朱老將軍劈木桌。
沈慕到的時候,地上已是一堆散亂的木柴,朱老將軍拄刀立在帳外,那把大刀在陽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寒光。附近忙於收拾營寨的軍士也只敢偶爾投來一瞥,沈慕也不言語,直到對方心情平復了主動開了口。
“都知道了?”
“嗯。”
“段慶此子,膽大包天!”朱老將軍咬著牙惡狠狠道,那模樣像極了一頭吃人的老狼。
他本就是窮山惡水、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說是吃人的狼倒也並不為過。
“我已命大軍拔營起寨,進軍萊州!”朱老將軍道,“段慶那一顆狗頭,老夫要親自將他捏下來!”
他不得不憤怒,說好的來剿匪,結果卻變成了平叛,你段慶不過一邪教首腦,何德何能,何以就敢舉萊州反旗?!
“沈慕,你說說,他段慶怎就敢、怎就敢……”
“是的,段慶他該死、罪該萬死,理應千刀萬剮、扒皮抽筋!”
一場剿匪,剿到一半,變成平叛,這是一場大事,代表著有人在公然舉大旗反抗朝廷。近些年,朝廷是不太平,有多起暴亂,但說到明目張膽地造反,這卻是第一起。
“段慶該殺、殺、殺、殺!”
朱老將軍一連吼出四個“殺”字來,渾身盪漾出濃烈的殺氣來,不免又讓人想起他是屍山血海裡滾出來的。
“傳令官,大軍還要多久能開拔?”
他身後一人趕緊小跑上來,“稟朱帥,還需一刻鐘。”
“叫他們快點!殺人也不利索,哪來的軍功升職?!”
“是!”傳令官身體一挺,又趕緊跑著離開。
朱老將軍姿勢僵硬地坐下來,眺望萊州方向,目光裡殺氣與悲憫交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