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峪搖頭,“這個說不準,興許快興許慢。”
楊萱大失所望,不由自主就紅了眼圈,忙掩飾般側過身。
程峪眼尖,已瞧見她眼角一滴清淚,心頭顫了顫,開口道:“對了,昨天宮裡又往醉墨齋採買了一批筆墨,還指名要去幾刀紙箋。我記得你說過另外刻了套花卉圖樣的印章,不知手頭可有現成的紙箋?”
楊萱定定神,回答道:“有,可我應允了偎翠樓,這半年只把紙箋賣給他。”
程峪笑笑,聲音放得格外柔和,“明兒得便,你打發人送些到醉墨齋,回頭請義父帶進宮……你既不是另賣別家,算不得違約。”
楊萱答應聲,慢慢踱著步子回到椿樹衚衕,回到屋子,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要被抽盡了似的,一屁股坐在床上,而怨氣絲絲縷縷地升騰起來。
就算是再為難的事情,總不能連寫幾個字的工夫都沒有。
只寫個“一切平安”,能耽誤他的大事不成?
看來他竟是半點不曾惦記她,枉為她整天提心吊膽替他擔驚受怕。
一邊想一邊怨,淚水順著臉龐汩汩而下,轉瞬湮沒在衣衫裡。
因為心情不好,楊萱晚飯也沒胃口吃,卻沒忘記程峪囑咐的事情,等把楊桂與薛大勇安置睡下,獨自就著燭光印出來半刀紙箋。
第二天一早,打發春桃送到了醉墨齋。
一連三四天,楊萱始終悶悶不樂,就連李山也瞧出她的不開心,趁著歇晌的時候,把自己寫的字給楊萱看,“我挑出來這幾句,姑娘看看如果刻成印章如何?”
楊萱接過紙,大略掃一眼,見上面寫著 “相思一夜梅花發,忽到窗前疑是君”,“憶君心似西江水,日夜東流無歇時”等句子。
尚未看完,只聽外面門響。
春桃小跑著過去開了門,驚呼聲,“大人!”
楊萱連忙抬頭,就見影壁後轉出個身影,個子高且瘦,穿身褪了色的青色裋褐,滿面風塵僕僕,可一雙眼眸卻是明亮,熠熠發著光彩。
楊萱眼眶一熱,便要迎上去,可轉瞬想起自己這些天的委屈,硬生生止住步子,假作沒瞧見他,繼續盯著手中的紙往下讀。
李山也看到蕭礪,因是不認識,只微微頷首,算作招呼。
楊萱讀罷,跟李山商量,“我覺得有些詞句過於直白,失了美意,不如含蓄婉約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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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山持不同見解,“這倒未必,上邪,我欲與君相知就是大白話,可讓多少人感慨萬千,而魚沉雁杳天涯路說得何等晦澀,也令無數男女唏噓。直白與婉約,在乎情,而不在乎字。”
楊萱口才不如李山,加之是個姑娘家,本就羞於與人談論這種詞句,只得道:“那就聽先生的。”
李山笑笑,“不如我選兩句,姑娘選兩句,仍是湊成一套。”
楊萱道聲好,遂認真挑選起合適的句子。
兩人離得近,李山身形又高大,幾乎將楊萱完全籠在身影裡,看上去好似靠在一處般。
蕭礪站在西次間,隔著窗扇瞧見,心裡驟然升起幾分黯然,默了片刻,撩簾出去,正見到楊萱進門,便喚聲,“萱萱。”
楊萱板著臉,淡淡應聲:“大人回來了。”
蕭礪一怔,著意地瞧楊萱幾眼,見她神情淡漠,開口道:“我去義父那裡……不回來吃飯。”等了數息不見楊萱回答,邁開大步走了出去。
楊萱瞧見蕭礪離開的背影,恨恨地跺下腳,卻是迴轉身走進西次間,將窗扇完全開啟,把被褥盡都抱到院子晾在竹竿上。
又尋塊抹布,蘸了水,從床頭到案几,以及衣櫃表面都仔細地擦過兩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