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七八分把握,今晚燈塔還會再倒,可她卻束手無策。
總不能在大街上隨便拉個人告訴他們趕緊離開,別人肯定會當成孩子的胡鬧之語,或者以為她瘋了。
尤其今天搭建得是龍鳳燈,詛咒燈塔大為不敬。
而楊桐他們,老早就走散了,跟楊萱在一起的只有秦笙以及兩人的貼身丫鬟。
楊萱再沒心思去逛攤位賞花燈,她全副的注意都集中在燈塔上,只要風稍緊一些,就會忍不住朝那邊張望。
正六神無主時,突然瞧見街對面的樹下站著兩位軍士。
左邊那人高且瘦,穿件青灰色曳撒,腰間別一柄長刀,面容隱在樹枝的暗影裡,模模糊糊地瞧不真切,那雙眼眸卻是銳利,幽幽地發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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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風來,數枝搖動,露出那人的面容。
五官冷硬,眉峰挺立,眸光陰鬱且藏著兇狠。
正是蕭礪!
楊萱顧不得多想,提著裙子奮力從人群中擠過去,氣喘吁吁地站在蕭礪面前,福一福,“大人。”
蕭礪垂眸,冷冷地看著她。
楊萱仍是穿著先前那件大紅羽緞的斗篷,因為擠來擠去有些熱了,斗篷帽子沒戴,帶子也沒系,就這麼鬆鬆垮垮地披著,露出裡面寶藍色織錦褙子和湖水綠的羅裙。
她本就生得白淨,在燈光的輝映下,更是欺霜賽雪般,漂亮得讓人移不開視線,而那雙大大的杏仁眼仿若山澗清泉般明澈,卻是盈滿了焦慮。
蕭礪想起來了,這是水井衚衕新搬來那戶人家的親戚。
臘月中旬曾經打過一次照面。
小姑娘膽子挺大,又會說話,連王胖子都不忍兇狠她。
可平白無故地,她過來幹什麼?
蕭礪沉聲問:“何事?”
“大人,”楊萱莫名地顫了下,吸口氣,伸手指向燈塔,“我覺得燈塔好像不太結實,要是被風吹倒了怕砸著人……說不定還會起火。”
蕭礪側頭望去。
正值北風緊,上面的龍鳳花燈左右搖晃得厲害,懸垂著的九子連珠宮燈更是飄搖不定,有幾次幾乎要垂到地面。
隔著十幾丈,彷彿能聽到毛竹“咯吱咯吱”的斷裂聲。
蕭礪心中一凜,隨即又覺得不可能。
搭建燈樓的都是極富經驗的老匠人,所用毛竹也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兒臂粗的上好竹竿,就是給他們一百個腦袋,那些匠人也不敢敷衍了事。
這樣搭建出來的燈塔,怎可能連這點風都經不住?
可低頭瞧見楊萱眼眸裡的焦慮與希冀,蕭礪仍是決定走一趟。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倘或真的著了火,這滿坑滿谷的人,絕非懲治一兩人就可以平息下來。
蕭礪打定主意,低聲跟旁邊軍士交代兩句,軍士低笑聲,“別是小姑娘誑你吧?瞧著人家漂亮,騙你都信。”
蕭礪用力搗一下他肩頭,正要邁步,又頓下身形,問楊萱,“你跟誰出來的,你家大人呢?”
楊萱細聲細語地回答:“走散了,現下只有我跟秦家姐姐。不過我爹說會在燈塔下面等我。”
蕭礪皺了眉,微微傾了身子,指著不遠處的路口,“你們幾人別到處亂走了,就在這附近等著,我過去看看,倘或無事很快就回來……如果真的起火,你們趕緊到那條衚衕,千萬別慌張,貼著牆根一直往北走,往北走,記住了?”
楊萱聽明白了,仰起臉,鄭重其事地點點頭。
蕭礪見狀,嘴角扯一下,似是想笑,卻沒笑,大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