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兩人來意,辛氏笑道:“田莊的賬目我到現在仍糊塗著,都是秦嬤嬤幫忙看,正好請嬤嬤給講講。”
秦嬤嬤連呼不敢,一邊“劈里啪啦”地扒拉著算盤珠子,等忙完手頭上的事情,拿過田莊的賬本,翻開頭一頁,告訴她們,“這是今年的花費,年初置辦農具,添置牲口、買種子,年中疏通水渠,共花費二百八十兩。”又翻開第二頁,“這是今年的收成,山上的忍冬花、天門冬等等草藥賣了七十八兩;樹上的桃子、杏子、葡萄等果木收入三十二兩,最後是稻米雜糧等等,收入七百五十六兩。”
接著翻開後面幾頁,卻是更詳細的記錄。
例如小麥四十畝,得糧四十八石,按每石八百文,共得銀三十八兩另四百文。
帶殼稻穀百二十石,每石四百文,得銀四十八兩。
去殼稻穀二百石,每石六百文,得銀一百二十兩。
另外還有高粱、黃豆、綠豆等等,都逐項記得清清楚楚。
楊萱總算明白了,將賬本從頭到尾再仔細看一遍。
拋去花費和官府的稅收之外,大興的二百畝田莊約莫有三百六十兩的收益,其中四成是楊家的,大概是一百五十兩。剩餘的二百一十兩,十五戶人家按著各自出的勞力另行分派,平均每家十四兩。
這十四兩中還得把他們平常吃用的糧食刨去,再除去添置的衣物、日用品,以及偶爾請郎中瞧病。
一年忙碌下來,每家能攢下三四兩銀子已經不錯。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而在楊家,她每年單是月錢就有二十四兩銀子。
可見當佃戶實在不容易。
秦嬤嬤約莫看出她的心思,笑道:“咱家裡祖上老太爺良善,都是先把官府的稅和花費拋去之後再抽四成收益,別的人家毛算出來多少利,直接抽四成或者五成,其餘稅收花費都從剩下的銀錢里扣,分到各人頭上,一年忙碌下來能得四五兩銀子已經不錯。還有的,不管年景如何,每畝地一律按著二百斤糧食算,遇上不好的年頭,白白出一年勞力不說,還得倒找給主家錢。”
楊芷不解,“怎麼會倒找銀錢呢?”
楊萱搶著回答,“要是遇到水災或者旱災,地裡莊稼都沒了,主家還是要照常抽利,豈不就是農戶從自己口袋裡貼補出去?”
秦嬤嬤連連點頭,“就是這個道理。這樣下來,第二年就買不起種子,又得跟主家賒賬,等到秋收,利滾利算下來,得來的銀子還不夠還債,這一年還是白乾。””
楊萱想一想,哀求道:“娘,咱們以後還是這樣收租好了,不要跟別人學,你說一年忙碌下來反而還欠債,讓人怎麼過?”
辛氏微笑地看著她,“這是你曾高祖留下來的規矩,為的就是行善積德,已經傳了好幾代人,肯定不能隨便更改。”
楊萱點點頭,略略放下心來。
或許正因如此,所以田莊上的佃戶才對楊萱非常尊敬又非常感激吧。
佃農們家裡都很清苦,輕易不沾肉星,自己家裡養的雞不捨得吃,卻每隔七八天就會宰一隻肥肥的大公雞送給楊萱。
男人們偶爾到山上獵到野兔或者山雞,也會清理乾淨送過去。
張家媳婦最擅長做野味,燉出來的兔子肉能把人的鼻子都香掉。
住在附近的小孩子禁不住饞,探頭探腦地在門口轉悠。
楊萱食量小,吃三四塊肉已經足夠,便讓張家媳婦切兩隻白蘿蔔,濃濃地燉一鍋湯。開鍋後,將門口的小孩子叫進來,連肉帶湯每人盛一碗,讓他們坐在院子裡吃。
聽著他們歡聲笑語,楊萱也會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
不知她死了之後,是誰接管了田莊?
會不會苛待莊上農戶?
張家媳婦連著生了三個閨女,做夢都想要個兒子,她死前張家媳婦又懷了胎,也不知第四胎生得到底是男是女?
楊萱決定,等有機會一定再去田莊住幾天,看看前世的那些人過得怎麼樣。
日子過得飛快,小年那天結結實實地下了一場大雪,不等殘雪完全化淨,啟泰十八年的最後一天到來了。
楊修文帶楊桐去祠堂祭祖,向祖先們彙報這一年的所作所為。
辛氏擬定了午飯和年夜飯的菜式,交給廚房準備。
楊芷則跟著素紋學習怎樣剪窗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