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邊境。
嘉海關。
嘉海關的天氣一到冬天就寒冷而乾燥。萬里無雲,冷風呼嘯著,帶走人的一身暖氣,凍得人連連顫抖,卻偏偏連個雪片兒都不下。
城牆之上守衛計程車兵大部分早已經嘴唇乾涸,自從城中諸多暗河源頭皆敵軍堵死,他們每個人每天就都只能分上那麼一點子水,可是就這點兒水,很多士兵也捨不得喝,寧願自己渴著,也想留給那城牆之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百姓們。
士兵們唇瓣上皆是死皮,眼前一陣陣地發白發黑。但是他們依舊單手握著長槍,努力挺著胸膛,一個個睜著眼睛站在城牆上,望著遠方,似乎期盼那遠方的盡頭,有一隊人馬,伴隨著滾滾濃煙而來。
他們的背影,虛弱而堅定,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的身後,是長期在家一年到頭看不到他們幾面的老母,妻子,兒女。
他們冒著危險,守候在這裡,就是為了給他們一個安穩的家。
城牆之內,牆角下,屋子內,早已橫七豎八,到處躺倒了人,也不知道是已經沒氣兒的,還是還在苟延殘喘的。
這個時候,誰又能分得清楚起來呢?
當然,也沒有人有心情去分得清。
遠處,又響起一個人的喊叫,帶著點沙啞,應該是個年紀不大的少年。
“來人啊,又有人暈倒了!”
有個女聲勸道,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說一句喘三句。
“別,別喊,了,省著,省著點,力氣,這幾,這幾天天到處,到處都是,暈倒的,人,誰,誰,誰管得,過來,說不定下一個就,就是你跟我。”
因為女人虛弱的勸導聲,少年也沒有再繼續喊叫。
空氣中傳來的,只有男女老少隱隱約約的喘息呻吟聲音,可是就連這呻吟聲音,也是越來越弱。
一個約莫五六十歲的老伯顫巍巍地走在了大街上,也不知道是要去哪裡,可能是想去哪裡要些水來喝吧,因為他手上提著一個竹筒做的罐子,走著走著,老伯突然腿一軟,晃悠了幾下,便往那地上直直摔倒!
他躺倒在了地上,微微顫抖這眼皮,手腳抽搐,掙扎了幾下,便是不省人事。
竹子做的罐子被摔掉在了地上,有個本來攤倒在一邊的人爬了過去,手指顫抖地拔開了罐頭的木塞,往嘴裡倒了倒,發現一滴水也沒有,頓時失去了力氣,隨手把罐頭丟在了旁邊地上,繼續攤倒了下去,明明眉眼煩躁,卻是連咒罵一聲都懶得費力。
旁邊有人坐在地上看到了,卻也只是掀起眼簾瞥了那麼一眼,沒有過去看他。
畢竟誰知道,下一個倒下來的,是不是他們自己?
城中一處大街上,一個一身戰袍的將領正與一個衣著華貴的老人著急地看著周圍的景象。
他們倆從街頭走到街尾,走走停停。
那老人便是此處的城主。
他嘴唇也有些幹了,砸了砸嘴巴,卻是捨不得喝上那麼一口。
這個時候,一滴水,顯得何其重要。
老城主一臉擔憂,皺紋都多了那麼幾絲,在陽光下閃著銀光,他轉頭問旁邊的將領道。
“將軍,這幾日城內百姓倒下的越來越多,就怕到時候瘟疫蔓延。這可怎麼辦才好?”
他又往旁邊瞥了一眼,看到倒在地上的百姓有個向他伸手,雖然說話聲音太小,看不真切,但是老城主依稀可以從他嘴唇看出他想說什麼。
他說。
“城主啊,我想喝水。能不能給我喝一口,求求你。”
老城主搖了搖頭,皺著發白的眉毛,不忍心再看,他緊緊地閉上眼睛,往另一邊看去。
沒有辦法,城內這幾日對他說這句話的人太多了,有將士,也有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