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淹對這種氣味,最是熟悉不過。
早些年,他還沒有跟隨顏翊的時候,也曾四處征戰,那也是從屍山血海,死人堆裡爬出來的。
每每戰事結束,殘存的戰場上,無處不是人仰馬翻,屍血橫流。
灰濛濛的天,烏雲不散,戰場四周,方圓幾里地內,都可以聞到這股濃烈刺鼻的氣味。
他努力撐開鼻翼,向前嗅嗅,意圖捕捉到這股腥臭的來源。
很快,他便順著惡臭,尋到了一個山洞。那氣味,到此地,愈發的明顯了些。他可以肯定,腥臭是從這裡發出的。
虛掩住口鼻,他探身進入洞穴,沒費多少工夫,果然見到一男子,倚靠在光禿禿的石壁上,早已氣絕多時。
他連忙走近細看,但見此人,應當是二十來歲,還十分年輕。與剛才發現的那個人,年齡相仿。
這人,好似是有些錢財。他穿著絹布間綾衣衫,髮髻整齊。腳蹬鹿皮小靴,看起來,像是個產業人家的子弟。
雖有諸多不同,但他們二人致命的方式卻是相同的。
自胸口至肚皮處,豁然洞開,裡面的心肝脾肺,早就被刮掏的一乾二淨。
只是,值得慶幸的是,這具屍體的模樣,還算可以分辨。屍身筋膜斷裂,豁口處,佈滿了鋸齒形的裂痕。
他思及顏翊的話語,看來,這些裂痕就是被傳說中的巨鴟,撕咬的傷口。
這具屍身,他的肚子已經被吃幹抹淨,糟蹋的糊爛不堪。沒想到,鴟鴞竟然異變到如此程度,不止撕咬人肉,連心肝也一起吃掉,這也太兇殘了些。
他走出了洞口,微微撥出了一口濁氣,凝望著不遠處,與矮山崗接連著的莫愁山。
只見,巍峨聳立的山巔,仍是雲霧繚繞。
他不禁想到,會不會是山上的惡鴟,下山害人了?
因的一開始,他並沒料到,這山上真的還有死屍。故而,也沒有吩咐那兩個小部曲,忙完了自己的活計,就上來接應他。
此刻,他認真的想了想,以那兩個孩子的心性,恐怕不會自覺上來幫忙。
可這死屍顯見的也是死於惡鴟的襲擊,放著不管,也不是個辦法。他回頭看了看那慘兮兮的屍身,一時無法。
只得解開自己的革帶,把他從死者的左腋穿入,再從右肋穿出,扣好一個結。
又抽出鎧甲上纏繞的紅繩,連在革帶上,諸事齊備,看來,如此,他只能自己將這死屍,背下山了。
因的此人的肚腸子已被掏空,只剩下背部的面板相連。將他背在身上,老實說,很有些鬆鬆垮垮,使不上力氣。比單純的背個完完整整的死人,困難多了。
陸淹將紅繩拉到自己的身前,猛力系緊。死屍就算是在他的背上固定的牢靠了。
只好巧不巧的,那死屍的腦袋瓜,正好搭在他的肩上,與他自己的大頭,並排而立。
陸淹心下,厭惡至極,他目不斜視,咬緊了牙關。
當年,他們打掃戰場之時,為了將兄弟們的屍骸,集中掩埋,他們身背手抬,不也是這樣的嗎。
現在,只需要將他當成是自己故去的戰友,就什麼也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