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覺得不像他父王很好,於是他竭力想要塑造與之不一樣的形象,處處和他不對付。於是整日和那些惡少美人們廝混,夜夜笙歌,醉心於青樓賭場之中,只有這樣子才能讓上面那位安心。
他,習慣了戴著面具的生活,久而久之甚至以為,那就是自己的面具,以為那就是真正的自己,直到她的出現,他的自我說服才皸裂了一條縫隙。
所有人都在奉承,阿諛奉承的背後是另一套小人行徑,但終歸鑑於他的身份不敢造次,而她不一樣。
他從青樓出來時,腳步虛浮,撞到了一個小麵攤。湯汁淋了他一身,幾個狐朋狗友已經想揮拳頭打過去,卻被他攔住了。
他……看到了麵攤老闆帶著他的小女兒一邊跪著一邊磕頭饒命,那個小女孩的眼神讓他突然沒了火氣。
她穿的樸素,眼神裡是毫不掩飾的倔強。
他們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錯,為什麼要磕頭饒命。
他突然有一瞬間清醒,因為他想到了小時候的自己。
那時……
他也曾如她一樣,在父王被冠上莫須有的罪名時反抗過,但最後怎麼樣了呢?無濟於事。
他成了他最痛恨的人。
姑蘇妄有些心虛,最後罵罵咧咧的走了,身上的衣服脫掉了,剩下里面紅色張揚的袍子。
他心情十分鬱悶,想找地方發洩,但是又無處可發。
接著在拐角處他看到了坐在陽光下的女人,閉著眼,似乎在打坐,姿態從容。她一副男裝扮相,可是一眼就看得出是個女子。
不知怎麼回事,他突然朝她走了過去,就好像有什麼吸引著自己一樣,身不由己,之後姑蘇妄想,或許有一些緣分,冥冥之中註定好了。
這種虛無縹緲的吸引,至今他都無法解釋,就像,明明只是站在他面前,可就好想就一眼認定了,她就是他一直等著的人。那種不由自主的悸動。就已經開始的。
“喂,你是算命的吧?幫本王算上一卦,算得準了讓本王滿意了,本王給你一百兩,算的不準,你給本王一百兩,如何?”他說道。這筆買賣怎麼算都是她佔便宜,只要她撿些好聽的他高興了自然給她銀子。
少年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他們離的很近,他能看到對方光潔飽滿的額頭下,臉上細密的汗珠以及被曬得緋紅的雙頰,不施粉黛,素面朝天,卻那麼離不開眼。
她抬頭上下打量了一下,仰著頭看他,眼神裡沒有半點動容,鎮定從容,好像他不過是芸芸眾生裡平平無奇的人一般,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可,他自認自己長得不錯,雖然現在只有十六歲,但是等他他及冠,肯定榮登美男榜首,加上他地位顯赫,哪個女子不傾心?
可她卻表現得這般平淡。
如此態度倒是還沒開口就已經得罪了眼前斤斤計較的少年。
“我不幫不信卦的人算卦。”她道。
“哎?你這人有錢不賺,莫非是算不出來?怕本王怪罪於你?”
半吊子,他故意刺激道,其實他心中確實不信她能算得出個什麼,之所以主動湊上來還是覺得好奇,這女人年紀輕輕的,怎麼做這種坑蒙拐騙拐騙之事,算命的一般都是老頭子仙風道骨,蓄著山羊鬍,神神叨叨的,這樣才能讓人信服。
可是她一介小女子,哪來的算命本事?
這世道做什麼不好,偏偏掛著算命先生的牌子做騙人之事,真是讓人瞧不起,還不如青樓裡的那些小姐姐,靠自己的本事掙銀子呢——雖然這本事也總歸不好。
他靠近一開始就帶著某種好奇和戲謔。這種態度已然在她臉上表現的淋漓盡致,他不知道,她當時怎麼想的,後來她跟自己說了,那時的姑蘇妄,狂妄的性格,不可一世,囂張得好像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一身火紅,總那麼張揚,穿的越炙熱,內心越冰冷,孤獨,黑暗。
他的臉上總是帶著不可一世和桀驁不馴的笑容,但是那個笑容很假。眼睛裡的不將任何人放在眼底,看起來似乎嬉皮笑臉很好親近,可早早就將自己禁錮在牢籠裡,誰也不能進入,他也不肯出來。
在他眼中,這世上好像不存在任何一個人能走進他的心中,平等的和他對話,或許曾經存在,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們已然離開了。
他一個人等著死亡的到來,至於死亡期限,他不確定,所以只能渾渾噩噩的度過。期盼那一天的到來,卻又害怕那一天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