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大將軍穿著隨意,毫無威儀的樣子,郭嘉反而還更鬆了口氣。因為一個出身黔首,闖下偌大基業的雄主,卻去學著士人的禮,這不是一件好事。
如此想著,他上前鄭重一禮:“潁川郭嘉,拜見大將軍。”
王言並不清楚郭嘉所想,但其實所謂的禮,他是清楚的。至於現在為什麼穿著單衣,當然是因為熱了。他不是不守禮,只是要在他舒服的基礎上才成。這麼熱的天,他不可能穿著三層衣服,踩著靴子,再頂著冠。就好像文昌閣中的那群士子,本來就熱,穿少點兒不就完了麼,非得一天天打扮的一絲不苟。
這種堅持是正確的,但是堅持到這種表面上,王言以為大可不必。不過他也沒放聲,現在計程車子可不是腐儒,怎麼穿衣服也輪不到他來說教,愛咋咋地,誰熱誰知道。
看著面前的郭嘉,大將軍笑呵呵的:“奉孝無需多禮,坐下說話。”
郭嘉又是拱手道謝,直直的在對面坐下。
“奉孝緣何來投啊?”王言開口就是一樣的話,每一次他基本都是這麼一句話。
“漢室名存實亡,皇帝無有威權,前有何進攬權,後有董卓亂國,今又十八路諸侯討董,人皆言十八諸侯忠於漢室,嘉以為不然,雖有大軍三十萬,董卓不能敵,更有關羽刀劈華雄,劉關張三兄弟鏖戰呂布,廣傳天下,然諸侯心思各異,必爭權奪利,互相推諉,可敗卓而不可滅也。
吾料董卓必挾帝西遷長安,諸侯心不同,則戰不力,董卓西走,聯軍必散。彼時諸侯各回其地,必然互相攻伐征討,以成帝業。
去歲冬時,聞將軍知劉宏死,何進攬權而兵進臨渝,又聞將軍兩年西平草原五百里,於秋後馳兵千里,克廣寧,下居庸,東西犄角而圖幽州之地。草原既平,糧道可通,又可以廣寧為前出,下平城大同),扼雁門之險,北圖並、涼二州,南望關中之地。
如此臨渝、居庸、雁門三路齊發大軍,河北之地唾手可得,將軍霸業成矣。以將軍治世之能,安穩耕種五年,積蓄糧草,編練軍隊,渡河南下,將軍當臨九五之位。
嘉雖年弱,然四歲習文,博覽群書,遊學各地,自稱已得屠龍之要。若將軍不棄,嘉願為將軍門奔走籌謀,助將軍成大事矣。”
聽過郭嘉的話,王言含笑點頭。
這小子的意思很簡單,就是聽說了他王大將軍的名頭,而且又聽說了他的行動,認為時機選的好,出兵佔領的地方也好,是個有水平的人。因為看的起他,所以過來給他當手下。一番話展示了他自己的戰略眼光,還小小的來了個預言。
董卓西遷長安,現在應該已經進行了,洛陽燒完了,孫堅也得了傳國玉璽,這會兒可能已經跑路跟劉表幹仗呢,不過訊息還沒傳過來。
他一方大反賊都還沒收到訊息,郭嘉一路牽驢北上,從剛化凍,走到現在的夏天,更加不可能知道。所以郭嘉很有預見性的,說中了董卓的應對策略。
而且相對來說,郭嘉的訊息渠道受限,這個情況,就是透過十八路諸侯討董,虎牢關的戰況,以及對於董卓方面隻言片語的瞭解,便做出了這個判斷,這是相當有戰略眼光的。
至於郭嘉唸叨的劉關張戰呂布,這個訊息倒是已經傳開了。當時公孫瓚介紹劉關張,想來應該是說三人乃當年令支城下,鏖戰遼東王賊之人。
但這一次關羽溫酒斬華雄的實力,呂布單挑無敵手,劉關張三人合戰才壓制住呂布,也讓人們重新認識了王大將軍的戰鬥力。感情以前的傳說,不是甄氏給王言吹牛逼,而是王言確是無敵猛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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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布殺諸侯將領如殺雞,若是王言過來得是什麼樣?這是所有人第一次正視的一個問題。
不過大都只是想想罷了,武勇不決定問題,楚霸王也猛,不是也被劉邦打的無顏面見江東父老,自刎烏江了麼……
郭嘉不是現在出場的,而是等到諸侯散去,各回各家,他去見過袁紹。但眾所周知,袁本初好謀無斷,其難長久。郭嘉看出了這一點,而且袁紹也沒多重視他,便又回老家呆了幾年。
直到曹操帳下謀士戲志才病死,荀彧舉郭嘉於曹操,為曹操謀士,獻了很多計策,最著名的莫過於針對曹操與袁紹的十勝十敗之論,深得兵道精要,很為人稱道。
現在郭嘉來到王大將軍麾下,對老曹肯定有影響,不過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大。因為曹操麾下堪稱人才濟濟,其本身也相當有水平。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只有適逢其會,沒有缺誰不可。
當然這話不適用於共產黨,用套話來說,那就是有歷史使命。這是毋庸置疑的,因為共產黨屢屢化不可能為可能,數次死中得生,並發展壯大,解放中國。比如最著名的四渡赤水,那種死局,絕對不是換誰來都能夠力挽狂瀾的……
對於郭嘉的戰略眼光,王言很認可,因為他確實就是那麼佈置的。
不過還是那句話,他只是守著關鍵地方留著前出之地,慢慢蠶食,而不是什麼一戰定河北之地,現在的遼東消化不了。得了那麼多的地盤、人口,資源、兵力都跟不上,那不是壯大,反而是削弱。
“奉孝確有大才,汝之所言,正是吾之所想。不過三路齊出,盡戰河北之地,其非一戰能成。皆因吾之民豐,驟增人口,舊民必然疲敝。吾起兵時曾言,教人民皆食三餐,三餐有肉,學有所教,病有所醫。然吾奮力五年,不過使民每日兩餐,朝食稠粥,暮食乾飯,若非臨海之利,有漁獲海鮮所得,肉食空談而已。
是故吾之意在緩圖天下,穩紮穩打,腳踏實地。舊民縱然不能再富,萬不可再貧,此乃吾治下民心之所在,不可動搖。”
郭嘉點頭捧場:“將軍高義,實為民謀富強,乃人民之福矣。”
王言擺了擺手,說道:“奉孝既來,又有遠見卓識,胸藏韜略,吾必任用。軍、政兩事,奉孝欲治何事?”
郭嘉很懂事兒,起身行禮,深深躬下:“但憑將軍安排。”
“吾知奉孝大才,然或缺實務。且於徒河做一亭長,與百姓多溝通。吾治下官吏,非是‘馭民’,人民非牛馬犬羊,何用馭也?吾之官吏乃‘為民’耳。且兵從民出,民為國本,首重在民。奉孝先做半年亭長,來春入將軍府為吾從事。奉孝未知,先前汝言劉關張,其中之劉乃劉備劉玄德也。
其人漢室宗親,中山靖王之後。前年討張純功升安喜縣尉,其時督郵考功索財,玄德乃鞭撻督郵掛印而走,因恐治罪,來吾遼東相投避難。其與汝一般,先為亭長,後為從事。”
“哦?”郭嘉很詫異,說道,“觀其行,乃胸懷大志之輩,又有關張相助,將軍有識人之明,竟未行招攬之舉?既不招攬,將軍緣何與其高位?其深知將軍虛實,若其得志,必為大患,既不投誠,將軍緣何不殺,反教他兄弟三人南下?”
郭嘉也是狠人,當然重要還是年輕。這小子早年廣交遊俠,有學問,卻也算是混社會的。畢竟一定程度上,遊俠就是流氓,這個流氓不是指沒房沒地之人的名詞,而是兩千年後的形容詞。所以說出這種不投就殺的話,倒也沒甚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