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她再做什麼,他都不會知道了。
她甚至無從找尋他的屍骨。
她這麼做,都是為自己。
到底還是自私。就像她從未像他愛自己那樣愛他,就像她不過是遺憾。
我對你太差了,可為什麼你連讓我彌補的機會都不給我?!
…………
一路而來,青二十七就在這些混亂不堪的念頭裡輾轉;她理不出頭緒,她一時哭一時笑,一時喜一時怒,她也不知道到底哪個才是自己真實的想法。
高山仰止,高處還有更高;枯枝敗葉,觸目盡是蕭瑟。
青二十七沒在這麼高的地方呆過,不免有些力氣不濟,喘氣不止,心堪堪地要跳出胸膛。
她還要往上走麼?還是先退回剛經過的山谷裡歇一晚,明天再說?
猶豫了一下,青二十七決定再往上幾步,而後她登上一處平地。
不……這哪是什麼平地!
這是湖,藍綠色的湖!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顏色的湖水?
藍得像一塊水晶。
水中有樹影……
不,不是樹的倒影。是真的樹!
清澈見底的湖底,竟然長著不知幾許多的枯木!
主幹細枝各自舒展,似乎還在不停地往上長,似乎馬上就要破水而出。
可事實上它們卻在水底沉默了不知多少年,不說話,也不動,如同中了時間的魔咒。
青二十七張口結舌,連驚呼都忘了。
她終於理解了陸聽寒說的那一句:唯此天工,方知人之渺小,心底也變得沉靜。
她蹲在水邊,解下酒袋,灑了些酒在地上,仰頭喝了一口,與虛幻中的他乾杯。
這酒遠不及暮成雪的“風荷酒”醇厚,甚至連“梨花趁”都不如,但直接濃烈,入口如刀,一條火線直從喉入胃,灼得青二十七眼淚一滴一滴地掉下來。
“醉裡且貪歡笑,要愁那得功夫”。記得在江南的那個傍晚,他在夕陽下練劍,風吹過他的“泠”,發出好聽的泠泠之音。
他溫柔地笑著,向她走過來……
而如今“泠”與他一起墜落到深深谷底,再也找不回來……
其實青二十七並不想這樣動不動就哭,這真的不是她。
但是這半個月以來,也許是因為所在都是陌生之地,所遇之人全是過客,誰也不認識她,誰也管不了誰,她才能將情緒放縱,不再控制自己。
不刻意控制的結果,就是她幾乎把前半輩子忍住沒哭的眼淚全集中在一起哭了。
天色漸暗,青二十七在湖邊找了個石洞勉強安頓。
陸聽寒的信她幾乎都能一字一句地背下了。
她找過他信中所說的那吐蕃人寨子,但卻發現他們已拔營而去,想是遷往溫暖的山谷,以便度過寒冬了。
一時間青二十七有點恍惚,繼續找吧,實是渺茫得很;不找吧,又覺得又覺得半途而廢。
明天醒來再說吧,反正時間多得是。
她這麼想著,和衣而睡。
夜裡很冷,外面的寒風呼呼地響。
她醒了睡、睡了醒,在噩夢裡掙來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