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青二十七半真半假地生氣,白天天竟然一下破涕為笑,頗不好意思地道:“青姐姐,我……我……”
青二十七替她擦去眼淚,白天天的臉上橫一道豎一道的,像個花貓臉,叫人心疼不已。
“他還好好活著,不過一時不能來找你,所以拜託我來。”青二十七不想再讓白天天又喜又悲地動了胎氣,隱去了完顏斜烈是去參戰的事。
白天天卻抬起頭問:“青姐姐你別瞞我,他……是不是去軍中了?”
呃……青二十七語結,沒想到白天天竟然一下就猜中了事情的真相。
白天天笑了笑,“我又不是笨人。我知道他想為我、為我們的將來爭點東西。或者比不上王妃之位,那也不能叫我太憋屈。可是……”
她停了停,悵然道:“可是我又不在乎這些虛名。”
青二十七道:“可是他在乎啊——男人都在乎吧。”
“所以……”白天天又笑了笑,這笑容,青二十七不太懂,“所以,隨他吧。”
青二十七更不懂了:“隨他?”
“是,隨他了,誰讓我上了賊船,沒後悔藥了……不是,有後悔藥也不吃!”白天天甜甜地笑了,輕輕撫了撫肚子。
她問青二十七:“寶寶在動,你要不要摸摸他?”
開禧二年九月初十,青二十七感知到來自一個未知生命體的力量,這種感覺很奇妙,奇妙得好似自我重生。
生命,輪迴,青二十七在白天天的臉上看到這些大概念的對映——原來不過是母親的微笑而已。
這街頭一幕實在太過溫馨動人,以至於數月後,完顏斜烈來接白天天,他們接受到的是不甚友好的目光。
不少人對此表示不解,還有人很不客氣地說白天天有眼無珠、水性楊花——不過這兩人若是在意別人的目光,也就不會走到一起了。
青二十七對完顏斜烈向來沒什麼好印象,他有什麼好的,白天天何至於為他做到這樣!
她不死心地問白天天:“小白你老實告訴我,你是因為寶寶,所以容忍他的一切麼?”
“是因為容忍他的一切,才會有寶寶的啊!青姐姐,你搞錯順序了。”白天天認真地說。
青二十七啞口無言。
白天天沒太意青二十七的反應,也許,她只是想述說:
“他是金國人,所以我得拋下在大宋的一切,才能和他走在一起。之前是這樣,之後也是這樣。
“我很明白,我一旦離開大宋就將成為隱形人,不會再有公主的風光;這些我都不在乎。我就是有點內疚,因為我不但沒辦法侍奉疼愛我的父皇,還和與他作對的人跑了……
“但是我也沒辦法啊,誰讓我愛上了這樣的一個人呢?我既然決定和他在一起,就註定了難以兩全;既然難以兩全,便只能取其一。”
白天天說這些的時候,有點傷感,可是沒半猶豫。
青二十七承認自己做不到白天天這樣的勇於取捨、勇於承擔。
在付出前,她總會想很多很多,會想能不能夠、想有沒有結果、想值不值得……
她這麼想著,不覺問出口:“那麼小白,你覺得為他放棄了這麼多,值得麼?”
其時,她們已到了白天天在明水縣的住所。
普通的民房、簡陋的陳設,白天天雖然努力地將平民的日子過下去,但明顯還不能熟練地操持家務,家裡的東西四處丟,衣服也晾得歪歪斜斜。
青二十七再想到白天天在市集上為了一點便宜的豬肉與人爭吵;心酸的感覺又湧上心頭:
白天天現在的生活與她的公主身份、十數年的公主生活,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這些,都值得麼?
“青姐姐,我們一起做晚飯好嗎?我來生火,你幫我擇菜。”白天天彷彿沒聽到青二十七的問話,而是麻利地行動起來,反把青二十七呆了一呆。
然後白天天笑了笑:“你問我值得不值得,其實我真沒想過這麼多。
“當初偷偷出宮時走得匆忙,也沒帶什麼錢。武功又差,膽子沒大到敢去劫天牢,能逃出宮、逃出臨安,就覺得是萬幸了。
“記得和他的約定,所以到這裡來。可是什麼都不會,什麼都得從頭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