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敲門幹嘛？這裡不是擺著攤子嗎？”李秋白說完就從李學祁的眼睛裡知道，面前這個帶著瓜皮帽，穿著黑長衫的瞎子不是活人。
“啊喲，終於有人找上我來了，聽聲音是個年輕後生，你是天生的還是後天的哇？”算命先生的眼睛閉著，坐在一張椅子上偏頭向他們這邊問道。椅背上綁著一個帆，上寫著卜算兩個毛筆大字。
紅門裡毫無回應，李學祁的手舉在半空忍不住再敲了一次門，裡面傳出一個罵聲：“走開！走開！別亂敲，否則我起來咒你！”
“哦，你們是要找這個神棍啊？他昨晚上飲酒過多，你們打擾他休息還不得捱罵嘛。”算命先生挺和氣地說，像是給路人介紹鄰居的情況一般。
李學祁看李秋白一直對著一片空地，心裡瘮的慌，就要拉著他回去。但是李秋白將手扯出來對空氣問道：“你是算命先生，你可就算算我的原因了，看我是先天的還是後天的。”
算命先生撫摸下巴上的山羊鬍須笑著點頭：“那你將手伸過來。”李秋白好笑：“你別唬我了，鬼是碰不到活人的，你一個瞎子無論是看手相還是摸手相，都搞不成的。”
算命先生雙手攤開在算命桌上方，還是一臉和氣道：“既然我叫你伸出來，你就伸出來嘛，怎麼做是我的本事，你且看著可好，後生？”
李秋白哼一聲對李學祁笑道：“爸，你要不要先回去車上等我，我等會來找你，我先和這個死神棍過過招。”
“後生，這樣說話就不太好了吧？我既然是死了，也是個算命的先生，但是我不是神棍，更不是死神棍。”李秋白大笑著將手往前一伸，故意去撞他的手，反正會穿過去的。
但是他的手碰到了那個死神棍的手，而且那麼冰冷，彷彿碰到了冰室的牆。李秋白猛地想要縮回手，但是被算命先生抓在手裡，像是落入了陷阱一般。
“爸！爸！他拉住我了！快幫我脫手，快拉我啊！”李學祁只是看到李秋白的手往前伸著，半信半疑地上去拉住他往後退，李秋白的身子都往後仰了，這個角度個人是做不到的。李學祁才明白，真的有人拉住李秋白的手。
李學祁一步搶上去，往李秋白的手那邊去摸，可是什麼也摸不到，他只得握著李秋白的手腕往後拉，果真是一股很大的力量。
“哎呀，後生，你怎麼這樣啊？說好的幫你算命嘛，你拉什麼呀？我這次不收你錢還不行嗎？”李秋白叫道：“我不算了，你趕緊的鬆開我！”
算命先生聽得果然鬆開手，李秋白和李學祁都往後倒在地上。李秋白趕緊扶起老爸道：“爸，我們趕緊離開這裡，這個死神棍一定是惡鬼！”李學祁摔得屁股生疼，走路一瘸一拐的，兩人就這樣走出巷子。
關上車門，李秋白將自己的手舉到李學祁面前，只見手背上有四個青指印。李學祁連忙開啟窗戶，一時間覺得心裡慌亂、呼吸困難，只得想要掏出煙來抽，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戒菸十幾年了。
李秋白看到老爹翻找一番，又用手指敲著方向盤，臉望著窗外，手分明在發抖。發現李秋白注意到他的手，連忙拿下來，急躁說道：“咱們先回家再說，現在還早，你、你先回去睡個回籠覺。”一邊說他就猛踩油門，車子發出尖利的聲音。
他沒有放下手剎。李秋白看著李學祁用手一錘方向盤，又雙手摸了一下頭髮，雙眼飄忽左看右看才發現沒有鬆開手剎。
“老頭子，我說的都是真的，我能看到鬼總比我直接死掉好吧？你總說我不上進，現在我簽了一個工作，聽說還是第一個活人當死神，說明他們發現了我是可造之材。”李學祁噗呲一聲笑出來，拿手摸了摸眼睛，張開口卻笑不出聲。
李秋白第一次伸手過去攔住老爸的肩膀安慰他，從來都只有被老頭子拿著拖鞋追著打的他，現在老爸的肩膀靠在他的懷裡。李秋白坐上駕駛座，將車開了回去。一路上父子兩都沒有再說話。
到的家，李學祁徑直走到老搖椅面前，用手摸著那把搖椅的扶手，低著頭半天才說：“媽，你是不是還牽掛著我們啊？你怎麼不走啊，這樣你是不是不能成佛啊？”
李秋白看到奶奶站起來想要伸手摸李學祁的頭，但是摸不到。
“爸你去我的房間睡一覺吧，我在客廳玩遊戲，我睡不著。放心吧，我陪著奶奶。”李學祁瞬間好像老了五歲，任李秋白將他帶進房間，幫他蓋好被子，關上門。
李秋白下樓去重新發動汽車往小東街走，不知道老頭子會不會躲在被子裡哭，李秋白咬著下唇，兩行熱淚還是流了下來。都是他不好，現在他知道錯了，可是這次的錯，他沒辦法挽回，連老頭子也幫不他了。
算命先生聽得腳步聲就笑道：“好啦，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來吧，我說的這次算命不要錢嘛，這麼划算的買賣咯。”他話還沒說完，腳步聲就往前去了。
“死神棍，你認錯人了，你是不是真的行啊？”李秋白走上去，剛才的腳步聲是一個外八的花甲老頭快步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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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命先生摸著鬍鬚掩飾道：“我是瞎子嘛，我只能感覺到你的氣息，方位距離嘛，有點差別很正常嘛。”
“你就這麼急切要算命，把我的手都抓出指印了。你到底是不是惡鬼啊？我告訴你要是惡鬼的話我可有本事對付你。”
“你有什麼本事我還不知道，手。”算命先生撇嘴將他的手捧在手上：“哦，難怪你的氣息這麼奇怪，比常人的虛浮，原來你的一魄留在陰間啊。”他只是握著李秋白的十指，攤開在面前，並沒有摸手相，也肯定看不到。
“你是怎麼算命的，靠鼻子聞嗎？”李秋白的搶白，算命先生不理，他接著道：“是個高人，收了你的一魄還能讓你保持正常人的神智。”李秋白站在他的算命桌前伸手就將他的瓜皮帽摘下來，裡面滾出一根辮子來。
“搞沒搞錯啊？你和殭屍是一個年代的啊！”算命先生感覺到辮子落下來打到肩膀上，連忙伸手去摸頭頂，一模帽子沒了，連忙急道：“你還我帽子，不還我就不給你繼續算命了！”李秋白笑嘻嘻地將帽子放在他手上。
“沒見過這麼沒禮貌的後生！”他氣呼呼地說，一邊將辮子收進瓜皮小帽裡。李秋白還是忍不住笑，口內不敬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不肯剃掉辮子被天平天國的人殺掉的！”算命先生手上的瓜皮小帽滾落在地上，沿著小巷的路一直滾到牆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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