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美妙的時光總是短暫。只是轉眼的功夫,第三幕開始,瑪格麗特便已經被浮士德拋棄。她懷著身孕,正一邊紡紗一邊唱著哀歌。佩內洛普的眼眶不禁有些泛紅了。
克裡斯蒂安忍不住輕輕問:“你覺不覺得瑪格麗特過於天真了?佩內洛普,你又如何看待浮士德的選擇?他就這麼輕易地拋棄了她,這個曾讓他堅定了要與魔鬼做交易的心的女孩。”
“不能說是選擇,這是男人的慣性。”佩內洛普道,“而瑪格麗特,我想對於這一切,她也並非真的就無知無覺。所有女人都渴望被看見,於是,當她看到魔鬼送來的華麗珠寶時,她情不自禁地忽略掉了上面強烈的硫磺味。”
克裡斯蒂安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緩緩道:“最危險的東西,總是會被包裝在最精美的容器裡,就像……”
他的比喻還沒說完,佩內洛普已經微笑著補充道:“就像你的道歉也被裝在鋪著天鵝絨的盒子裡?”
聽到她這麼說,克裡斯蒂安微微紅了臉,扭過頭去,也不禁笑了。
當歌劇終於謝幕,皇家歌劇院的樓梯擠滿了人,克裡斯蒂安十分小心地引導著佩內洛普離開包廂向下走。
對他來說,這幾個小時的時光簡直美妙得過分。他們坐在一起,他可以一直看著她美麗的側臉,欣賞她享受演出的樣子,並時不時得到她瞥過來的目光,與幾句關於歌劇的討論。
她是如此機敏風趣,讓一輩子都一驚一乍的他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他甚至還感到自己正在與她變得越來越親密,他們幾乎真的像是一對相識多年的老友。
他正胡思亂想著,便感到身邊出現了一陣忙亂。
克裡斯蒂安唯恐佩內洛普會被擠到,把她仔細地保護在了自己的懷抱裡,然後很快,他意識到她的身體開始變得僵硬。
“怎麼……”
他忍不住關切地出言詢問,可還沒問完,便已經明白了過來。
他看到了不遠處有一位年長的紳士正厭惡地盯著她看。
他立刻就認出了對方是誰,準男爵保羅·威爾莫特爵士。而陪在保羅爵士身邊的,是威爾莫特夫人,與今年才剛剛步入社交界的米娜·威爾莫特小姐。
意識到克裡斯蒂安的目光後,保羅爵士露出尷尬的神情,立刻把頭扭到了一邊,沒有再看他們一眼。
“你還好嗎?”克裡斯蒂安關切地問。
佩內洛普聲音微顫道:“我想這裡太悶了,我有一點頭疼了。”
克裡斯蒂安知道她在撒謊,實在太明顯了,是保羅爵士使她感到痛苦,這讓他不禁有些憤怒,卻又根本不能對她說什麼。畢竟他並不清楚保羅爵士與她究竟是什麼關系,有些猜測的可能性再大,也不是能夠隨意出口的。
克裡斯蒂安只能在心裡暗罵保羅爵士的可恥。這家夥也許曾經在背地裡盡情地享受了她的柔情,可如今,當他帶著妻女在正式的場合見了她,卻理所當然地擺出了紳士的虛偽架子,堂而皇之地輕視她。
他究竟是憑什麼?
他們一起走到樓下,克裡斯蒂安為她取回了披肩並親自為她披上。
外面的空氣很溫暖,這讓他不禁鬆了一口氣。他仍然記得她的手很涼,他可不希望她會覺得冷。
只是,瑪格麗塔·貝羅奇奧畢竟是享有盛名的歌劇明星,她的劇不缺觀眾,外面停留的馬車可還真是不少。
他左右看了看,沒有看到自己的馬車與馬車夫,於是,他只能請佩內洛普暫且留在原地,讓他去找一找。
他唯恐會讓女士久等,大步流星地沿著人行道走著,幾乎都像是在跑步。
好不容易,他才總算看到了自己的馬車,與正看著人群找尋僱主的車夫。
他對馬車夫示意了一下,又趕忙用同樣的速度折返回去找佩內洛普。
當他看到她安然無恙的背影時,他鬆了口氣,正準備開口叫她,卻看到她的對面正站著一個他這輩子最不願意看到的人。
該死的喬治·聖約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