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請八殿下稍等。”
方達眼睫一顫,隱約猜到皇上在忙啥大事了,心裡頭緊張。倒是封卓瑧沒多想,回身看天邊。年節,小舅一家沒回京裡,就留在了邵關。外祖說,處於外行事便宜。母妃近日時常發呆,應是在擔憂。
風雨欲來,誰能置身事外?他到今年九月,就十七了,宮外的府邸已經建成。幼時事跡在腦中過,他…在自己期待中長大了。
過了足三刻,終於有人來宣了。方達請八殿下在前,腰躬得更彎,頭比以往低一寸。
後宮,沐貴妃聽說兒子被叫去了雍和殿,並無多意外,只問:“麗妃身子好些了嗎?太醫院怎麼說?”
芬嬤嬤輕嘆:“還能怎麼說?生産落下的病,哪是容易養好的?除夕那天多冷,麗妃娘娘硬是拖著孱弱的身子骨參加宮宴…想得皇上憐愛,也不能這樣糟蹋自個。一兒一女,多好的命,她也不知在爭什麼?”
“想爭,就是心有不滿。”沐貴妃輕笑。
“奴婢說句大實話,她這胎得虧生的是公主,不然哪能活到現在?”芬嬤嬤冷嗤:“都這歲數了,竟還鬧不清自個有多大本事。也不想想,她生九皇子,若沒您在前擋著,能平安嗎?她倒好,領著兒子蹬鼻子上臉。”
皇後手也是真辣。沐貴妃濃密的眼睫下落:“嬤嬤,幫本宮把髻拆了。”玉白的手揉上額,“頭皮繃緊著,甚是不適。”
“好。”芬嬤嬤是個記仇的人:“生個公主,九皇子高興得跟什麼似的,沒在哪呢就惦記上鎮國公幼子了。段家小公子,今年都十一歲了。”
“惦記而已。”發髻一拆,沐貴妃舒了口氣:“今年小哥一家不在京裡,本宮都覺寡落。”爹傳信予她,說了崇青算計。她也明白,小哥留在邵關是為孟元山。
唉…一家子忙忙碌碌,晝夜操心,都是因她和瑧哥兒。
“還有大姑娘和三姑娘呢。”
一想到二哥家那位好板著臉的胖丫,沐貴妃不由笑開:“廚房都吩咐過了嗎?嫿姐兒好食海魚,甜包喜鹹甜口。”
“您放心,一早奴婢就吩咐過了。”
沐貴妃輕眨了下眼,由著嬤嬤篦頭:“糖包在三泉縣外祖家,有兩個小表弟陪著,應該是歡喜得很,肯定一點沒惦著我這。”
“您這話有些酸。”芬嬤嬤十分小心地為主子摁壓xue位:“您說雲大人與舒姑太太那般品貌的人兒,生下的小公子得體面成啥樣兒?”
“肯定跟兩只虎一樣標緻。”
崇青給孩子取訓名,沒避忌熙和宮,她高興。沐貴妃露齒一笑。她們這樣的宮妃,孃家得用,皇帝都會愛重兩分。若孃家不得用,自己個再不得寵,那哪天死了許都無人知。
芬嬤嬤又道:“雲大人守完孝,應會來京。到時,您得招三舅夫人和舒姑太太進宮見見,也讓奴婢好好瞧瞧小公子。”
沐貴妃莞爾:“那本宮得用心備份禮。”
“這您可不能省。”
三泉縣,雲崇青在初七迎來了邵關客。再見到邵書航,他毫不客氣地上下打量了番:“我以為你還在孝期?”站在門前,沒有要請人入府的意思。
“雲大人。”他是在孝期,但三泉縣這趟卻是不得不來。邵書航眉頭深鎖:“外面傳言,不知府上可有聽聞?”
雲崇青點首:“聽說了。”
“貴府老太太中毒之事,邵家真的不知。”邵書航拱手,懇切道:“邵雲兩家往來百年,交情深厚。在下祖母與齊老太太,多年姐妹,感情甚篤。外界傳言惡意滿滿,明顯是捏造來傷兩姓情分,還請雲大人明察。”
雲崇青抬手掏了掏耳朵:“邵七爺話說得好,但不太中聽。邵氏與雲家往來百年我認,但交情在哪?”
經過門前路道的百姓,腳步都緩了下來。
邵書航有想過雲崇青一點臉面都不給,所以也無多慌張,面上伏低做小:“知道您氣憤,邵家會盡全力追究傳言的事。”
“誰說那是傳言?”雲崇青看著邵書航:“敢跟我談交情,是打量著我會認還是覺…我心胸寬廣?”對待邵家,就不能軟弱半分。
“雲大人…”
“我教你怎麼做個聰明人…”雲崇青戲謔:“聰明人在跟我談兩姓交情之前,會先把雲家過去孝敬給邵家的銀子雙倍奉還。不然,兩家之間,就只存在交易。”不在意邵書航的壓抑,語調輕緩,“交易嘛,講究的是銀貨兩訖。”
好個忘恩負義的東西!邵書航腹內怒火熊熊,但不敢表於面,在想著如何應對,奈何找不著合適的話語。一時間,場面有些難堪。
雲崇青不想在這浪費辰光:“不送,”轉身回府。
門房也有眼見,在老爺進家後啪一聲將府門關上。獨留邵書航在外,受行客窺探。這一幕剛好落入不遠處一頭裹布巾的女子眼中,她挎著竹籃慢悠悠地經過,左瞟右瞄,眼珠子亂轉。
府裡,前後院到處是半大的雞。小甜果拎著他的小竹簍出屋,小嘴就窩起:“咯咯咯咯…”
院子裡那些四散的雞,聽聲爭先恐後地奔向他。守在後的青狼見狀,護到甜果身邊,汪一聲。跑到跟前的雞崽子立時聳毛,不敢放肆湊近。
小甜果喂雞極耐心,走到長條食槽那,用小鏟子把細糠拌的雞食一鏟一鏟地鏟進槽裡,鋪均勻。有雞想偷啄兩口,青狼哼哼兩聲,它們就忙縮回脖子。
“吃吧。”小甜果拎著空竹簍,後退幾步,把地兒讓出來。雲崇青進後院,面上的冷色就散了,彎唇笑看園中景象,心裡暖融融。
他家小甜果養了七十八隻雞,其中小公雞二十一隻,小母雞三十九隻。剩下十八隻,是採買去年從集上買的,老母雞十六隻,大公雞兩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