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一琴來時,就跟丈夫透過氣了,知道該怎麼行事,幫腔道:“雲夫人才成親多久,李姐姐可不帶這樣開她玩笑的。您說我,我臉皮子厚實,不怕您羞。”
“那也得蔣通判臉嫩啊哈哈…”嶽麗嶸染了蔻丹的手搭上溫愈舒:“妹妹,姐姐性子自小就野,還百無禁忌,你大度包容包容。”
溫愈舒揚唇,低眉扯了扯衣袖上的摺痕:“姐姐既說我大度,我也是該放開心。但人啊…是活的,很多時候都心不由己。”
嶽麗嶸面上依舊,撒嬌似的輕輕搖了搖溫愈舒:“那是姐姐不對,姐姐向你賠不是,行了吧?快別氣堵著了,一會姐姐還要帶你享受別的。”
“氣,不是因為姐姐剛才失言。”溫愈舒幽幽一嘆:“咱們坐在這…”抬眸掃過高粱華柱,移目向伺候著的女婢,“說說笑笑,不愁吃喝,有閑心還勾鬥兩嘴。不念眾生,自愚自樂。”
兩次三番的,嶽麗嶸也不願捧這矯情了,輕柔地收回手:“妹妹此話怎講?”
溫愈舒指腹拂過嶽麗嶸剛挽著的地方:“幾位姐姐也知,我隨我夫君剛到響州府,家裡什麼都缺。”
“缺什麼雲夫人盡管說。”趙一琴笑言:“咱們幫著張羅。”
“倒也不用幾位姐姐費心。”溫愈舒抬眸:“就是啊…今晨府上採買的管事去糧鋪買米麵,發現響州府貧窮,米麵卻比邵關府貴。一打聽,才知糧價幾日前將將漲了一回。
這就叫妹妹寒心了,現正當青黃不接時,糧行漲價不是在逼貧民去死嗎?”驀然轉頭,沖嶽麗嶸問,“姐姐,這樣的事兒,知府大人不管的嗎?”
趙一琴目光飄移,到底是京城來的,膽子就是比她們的大一圈。響州府城的糧行早三年已落到嶽麗嶸孃家手裡,這方糧價全看海安岳家的心情。
“糧價漲了嗎?”嶽麗嶸扯著唇角,笑得牽強:“我竟不知。”
溫愈舒莞爾:“姐姐安居知府內宅,不知民間疾苦也合情合理。就是這時糧食漲錢,無異乎造孽。我也是實不忍,咱們不在意那一星半點。但百姓呢?”拂開捶背的丫頭,“別捶了,捶得我骨頭都痛。”
“奴婢該死。”
兩個商婦看著跪地的丫鬟,大氣都不敢出。在響州府,還是頭回有人敢打嶽麗嶸的臉。品著溫氏的行事,不禁擔心起男屋。
這個溫愈舒是不是忘了什麼?她嶽麗嶸乃朝廷賜封的四品恭人,沒讓雲溫氏跪下行禮已是她不拘小節了。
“姐姐怎麼不說話?”溫愈舒笑眼對嶽麗嶸,打趣:“您現在這表露,活像我今早聽聞此事時的樣兒。”目光移轉,挨個看過一圈,“我也是個百無禁忌的主兒,歡歡喜喜的怎就提了這茬,掃了你們的興了。還望莫怪。”
溫氏如此,她敢翻臉叱罵嗎?嶽麗嶸自答,不敢,臉上氣怒不減:“這可不是掃興,我得替我們家滿哥謝謝妹妹。若非你告知,我們還被瞞在鼓裡。造孽的事,可不能幹。”
溫愈舒佯作鬆了口氣:“姐姐不怪我就好。”
“哪能呢?妹妹別怕哈哈…”一陣笑過,這樁也就過了。
左邊屋裡,記恩已經喝上了醉千秋。酒一入喉,濃烈似千軍萬馬襲向四方,醇厚綿長。品過了,酒是好酒,但…再抿一口,確定一下。
這不是三生醉嗎?
旁人也許除了好,品不出啥。但記恩不一樣,酒是他釀的,絕不會認錯。抬眼看向坐對面的李文滿,這就有意思了。
李文滿察覺目光,回視笑問:“怎麼樣,醉千秋喝著還成吧?”
記恩點了點首:“是很好,不下於三生醉。等城西客滿樓建起,我做東請各位喝我親自釀造的三生醉。”
“那就這麼說準了。”甘玉祁端杯起身:“到時記恩兄弟可一定不能藏私,要把最好的酒拿出來招待咱們。”
記恩不拒,端杯迎上:“好。”
一頓飯吃到戌時末才散。次日雲崇青將將看過知府府衙送來的一些文書,就有重禮上門了。不是甘家、覃家,而是海安岳家,即李文滿老丈人家裡。
清點過後,雲崇悌都咋舌:“折…折算成銀子,足三萬兩。”單大金錠子,二十兩一錠,兩盤五十錠。銀子十兩一錠,兩大箱。外加玉器寶石若幹。
記恩雙手抱臂,冷笑道:“剛常河叔跑了一趟糧行,糧價壓下來了。”五嚴鎮上薛老痴總念,一個被窩拱不出兩樣人。一點不假,他老弟跟弟妹,絕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