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的,西順侯額上鋪了薄汗,心裡在大罵。沈益真是沒事找事,謝朗兩家都掏空家底補金了,他還想哪般?皇上要的是二十五萬金。
他孃的,早知道牽出這麼多事,他就該直接上請封羅東聞那孽子做世子。現在好了,沈益沒完沒了地查,不定哪天謝朗兩家就就…
“陳溪娘之死在朗家的算計之中,絕非意外。”沈益一言定論。
大殿死寂。西順侯想說其中應也存著些巧合,為朗謝兩家辯駁一二。可皇上不吭聲,他兩條腿跟釘在金磚上一般,怎麼也跨不出去。
龍虎將軍席稅虯是個心直口快的,問道:“沈大人,你怎麼知道嶽雲府李家和相州府談家的鹽,不及陳家?”
沈益未有遲疑:“自是查驗過。谷晟十二年,陳家被押時,流在外的鹽不少,懷濘一帶哄搶的頗多。眾所周知,鹽只要儲存得好,放個幾十年也不是不可能。南濘府轄下閘山村就有一鄉紳,家中還有幾壇陳家鹽場出的鹽未開封。”
鄉紳是假,但確有人存鹽是真。那人便是周直的祖父。陳家出事,周直祖父分六次賤價從陳家鹽場下人那買了百斤鹽。一家子吃到現在,一半還沒吃完,當寶似的小心存放。
周直乃大理寺總捕頭,他這不好講周直家裡買私鹽。
“那懷濘鹽運司…”席稅虯幹笑了笑,閉上嘴。
皇帝心裡頭不舒坦。南濘陳家的案子,牽扯的可不止二十五萬金,還有金庫被盜的五十萬金。前天,戶部清點了謝、朗兩家上繳的二十萬金,他也翻了下陳家案案宗。
說當時的大理寺右少卿樊仲,監守自盜。守,是南齊門大營的兵守的金庫。樊仲許能調動那些兵施計用以盜金,但讓他成功了還逃脫朝廷追捕,那就難比登天。
除非,有時任南齊門大營的總兵,韓鈺,裡應外合。
“有疑,那就好好查。南濘陳家販賣私鹽是有罪,但罪不及外嫁女。陳溪娘無辜,她腹中的孩子更是可憐。都是大雍子民,朕須得給他們一個交代。”說完,皇帝撐膝起身:“退朝。”
“臣等恭送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下朝後,走出太和殿,瑛王就大步向要跟上冠南侯的封卓現:“四弟。”
聞聲,現王頓足轉身,笑臉以對:“二哥。”
停步在兩尺外,瑛王高興地上下打量了番這個弟弟,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你身子好了,為兄歡喜。”
“叫二哥惦記了。”現王冷眼看了這麼幾年,知封卓瑛早把自己當皇長子了,他可不以為此般示好是出於真心。
瑛王笑中透著爽朗:“你我親兄弟,互相關心應該的。我開府,因怕擾你休養,便沒請你。你開府,我也沒去多打攪。現在你大好了,改天為兄細心置備一桌,請你到府上,咱們兄弟敘敘。”
“二哥費心,現慚愧。”
瑛王瞟了眼走遠的冠文毅,有意說道:“既然身子好了,你也別再整天窩在王府,多出來走動走動。父皇給你賜了婚,你還沒見過冠南侯家閨女吧?”
全一副長兄調調,封卓現聽著不喜,面上佯裝羞緬:“冒然上門,太唐突了,得先下帖子。”
“瞧你這樣,為兄是真放心了。江太醫不錯,沒辜負父皇看重。”
兩皇子太和殿外往來,在皇帝回到乾雍殿不過一刻便知曉了。拿著本摺子,陷入沉思。
片刻後,寂靜的殿裡響起一聲嘆息。伺候在旁的宮人,立時下跪。皇帝批複完手中摺子,擱下朱筆,後倚靠著龍椅。過完年,就四十又八了。雖因他尚昌盛,朝上暫沒有議儲的聲兒,但為大雍江山計,有些事自己不得不考慮起來。
“方達,去把小八叫來。”
“是。”
皇帝手指輕撚著椅把上的龍首。沐寧侯府主張釋兵權,還推舉了鎮國公接替孟固鎮守悠然山,確讓他安心不少。
方達來請時,封卓瑧已知早朝事。早在父皇為四哥賜下一門好婚事時,他就預料到四哥不會再繼續“病”下去。後來有人把主意打到母妃身上,母妃又推了一把。只沒想到他四哥連年都等不及過,就將好訊息公之於眾了。
不錯,人好好的,總比一直“病著”強。
隨方達到乾雍殿,才受父皇考教過,封卓瑧就見禦前侍衛黃文林捧來一沓契書。
這些都是朗謝兩家賣出的産業,還真不少。皇帝冷嗤,翻完將契書推至一旁:“方達,送去喜燕衚衕,讓雲修撰家的先挑。挑中的,按和盛錢行收來的價出。”
“是。”方達示意侍衛拿上契書。
出了乾雍殿,走了不大會,黃文林瞄了一眼左前方,小心翼翼地問道:“方公公,要是雲修撰家的全買了怎麼辦?”那皇上豈不是虧大發了?
“不會。”方達輕眨眼:“都是有分寸的主兒,幹不出蠢事。”
作者有話說:
明天繼續努力。